凌晨4点与公路行军
又是那难听冗长的营哨响起。
不过,也正因为难听,才叫得醒人。凌晨4点的柴达木,仍沉睡于静谧的黑夜中,拆帐篷时候必须用头灯照明。刚起床很困,而拆帐篷等繁重的工作让身体渐渐活动开来,也就精神多了。
忙活了半天才稍微坐下来吃饭,然而4点根本没有食欲,只是啃了一个馒头和玉米就去拿补给了,也不知道上午的15公里能不能坚持到补给站。当全队整装待发时,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意,而远方水天交接处,已经有些暗淡的光亮,始终被夜幕所压抑着,无法释放。
我把旗插在背包里,改用两只登山杖,我知道如果不增加辅助的话,身体大有可能吃不消对于自身体力,对于柴达木,任何逞强或是个人英雄主义都是没用且愚昧的。或许在柴达木眼中,我们仅仅是虔诚的徒步者,在努力完成100公里的目标;然而在徒步者的心中,乃是在寻找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我。
前半段行程,几乎没有人说话。而湖边,这里的蚊子出奇的多,幸亏身体各处遮的严实,若是有一处处露出的皮肤,恐怕大群蚊子就要扑上去大快朵颐。天边,光亮不断扩大,将黑暗驱赶,不久,天再次取回了属于它的蔚蓝,而太阳也随之赶来,驱散了寒冷,托素湖烟气氤氲,如梦似幻。而柴达木也完全苏醒,在光芒下重新焕发生机。每天早晨,无论身在柴达木的何处,我们总会找到新的角度值得玩味与欣赏。
公路上来往车辆极少,有时过往的游客全停下车给我们拍照。像这种荒凉的地方,有一支80多人的徒步队伍排着长龙着实令人惊叹。走到一定的时候,乐团就开唱,那些《BEAT IT》, 《BABY》,《COUNTING STARS》 ,《平凡之路》,《刚好遇见你》等等,每首唱了不下几十遍。即使这样,谁也听不腻,可惜的是大鹿的梗几乎过气了。事实证明歌声的力量几乎是无穷无尽的,那看似遥远的15公里,早已因歌声而不断缩短。不久我们一行早已看见那简易的补给站了。只是在空地支几张小桌子,而那些桌子板凳,勉强够两个队伍的人坐,而其他人倒也不嫌弃,把背包一甩,就坐在地上,一手端汤,一手拿馕,轻松享受的样子。
太阳愈发强烈,脖子和脸总是火辣般的疼,一半是阳光,一半是蚊子。休息结束,我们迅速拿完补给就赶紧上路了,这一停一吃,一拿一走早已轻车熟路。休息过的我们似乎十分亢奋,又连唱了好几首曲子。这时我才发觉,我的嗓子已经嘶哑了,却仍不影响吼着那激情洋溢的摇滚。不过一会儿,队员们发现脚下是铺得整齐的石板路,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公共厕所,便成群结队地去找回上厕所不用人墙遮挡的感觉。不远处,有一块蓝色的标志牌,上面写着:“野外科学研究场地”之类的。不过石板路只是那一小段路程,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土路。
渐渐,我们惊讶地发现“夕阳红”队几乎赶上了我们,还甚至想超过我们,成为领头。5队哪肯示弱,你前我后,你后我前,就这样开始拉锯战。体力好的跟上了,体力差的,走不动的,即使掉队其他人也浑然不觉。
当距离越来越大时,队伍分裂了。
7队与烧烤
我,熙和仁本来与队伍距离大,稍微用点劲就能跟上。而仁忽然肚子疼,非要拉着我和熙给他当人墙,这回倒好,队伍就眼睁睁消失于浩瀚的戈壁上,再也无法追回。 而仁倒是不紧不慢,十分悠闲,而我熙又要给他借纸又要给他当人墙,等仁解决完了,我俩早已累得说不上话来。虽说此时再想追上队伍是不现实的,但我们还是加快了速度。不一会儿,路的前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近看清是曹姐和徐姐。正打算一块走时,大鹿坐着车喊住我们,让我们在原地等候,直到后面落队的队员都跟上来,然后一块走。想来这也是不错的办法,不过我问她为什么是我们,她说:“整个戈壁就你这一面红旗了,他们看见旗帜,就有了方向,有了目标”。
说来这四天我一直在扛旗,除了召集队员,拍照突出,这面旗也终于发挥出它的最高价值。茫茫大漠,一望无际皆是单调的黄土和几簇灌木点缀,唯有一面鲜红的大旗在空中翻卷,指点迷途的羔羊。
我们一行坐在路边等候,太阳把石头烤的炙热,我不敢乱抬头,因为抬头帽子这挡不住阳光,脸和脖子会晒得生疼。等了很久,惊奇的发现5队遗留下来了八人,其他都是1、2、3队的小队员了。本来没有什么干劲的仁忽然走到队前面要当领队,就此,多种成分组成的“7队”应运而生。7队的理念是:“不抛弃,不放弃,有耐 心。”
我们最想走到的地方不是那遥遥无期的终点,我们只想赶快去到达下一个补给站,想吃西瓜,想坐下来好好休息。前方突然驶来一辆车,工作人员告诉我们,离补给站不远了,走上那个山坡就是了。于是我们把所有的力量和希望寄托在那坡上,几乎用尽全力爬上坡。终于,在坡顶的一片空地上,我看到了车上刚切好的西瓜,而旁边的工作人员竟在点燃一堆篝火,仔细一看,发现他们在烤肉,用收集到的路标把一块块牦牛肉串起来,直接放进火里烤,过了一会儿拿出来时,肉的表面有些焦糊,还“咝咝”地冒着油哦,我尝了一块,瞬间被这种最简单粗犷的味道所征服,不管肉有多烫也不敢吐出,那种外焦里嫩的感觉,是无论在那家餐馆饭店都找不到的。
看着还没有燃尽的火堆我忽然想到,烤其他东西是否也可以呢?我拿出了上午没吃的小面包,试着放在火上烘烤,让队友品尝,众人亦是赞不绝口,于是就衍生出有烤香肠的,甚至有烤苹果的 。这看似普通随意的火堆,无意间勾起了每个人灵魂深处的童心,我们从未长大,只是成熟一层层包裹着最初的我们,当明亮的火焰逐渐烤化了那一层层的包裹,就会发现我们仍然是最初的模样。
我们终于为落队感到一丝幸运。而前方不远,我们即将到达目的地。
洗澡与分享会
不远处,鼓声震天,彩旗飘扬。
每个人都要独自冲过终点,大鹿和杨薇在那里拍照。我本来拿着旗帜挥舞这跑过去,结果拍照时旗帜挡住脸,还得再跑一次。不过终于拿到了金牌,这四天的辛苦总算功成名就,等我们拍完集体照就准备坐车回宾馆。
我再次回首远眺,那无际的沙漠与戈壁,很难想象是如何走完100公里的?每个人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成就感与自豪感。大巴扬长而去,扬起黄沙尘土,卷进西北干燥的大风中,亦承载这我们的经历,戈壁再次沉寂。
仁再次回看玛勒戈壁,亦是感慨万千。他说:“不知道还回不回的来。”而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得出,他是绝对不回来了。我还会回来吗?即使是受了那么多折磨,再怎么想,依然得不出令我满意的答案。柴达木,真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地方。
回到宾馆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卫生间洗澡。仁先洗,约莫半个小时才出来,提醒我说卫生间地板滑,他刚才差点摔倒,当我进去时才知道门后的防滑垫,他根本没用。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洗过这么长时间的澡,光是头发就洗了三四遍才觉得干净,水流冲走了四天积累下的汗渍与尘土,我仿佛重获新生。
洗完澡我们得立即去餐厅集合,一是吃饭,二是开分享会。记得刚来时吐槽这里饭菜很难吃,而想起那四天受的苦与折磨,感觉能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吃饭就已经很是享受了。当“散伙宴”即将结束时,大屏幕开始放映大鹿和杨薇在这四天里拍摄的照片,还有一段大鹿拍得玛勒·戈壁乐团献唱视频。许许多多令人捧腹大笑的瞬间,永久定格在那一帧帧相片中,那是属于我们的回忆,只有真正走过柴达木,走过这100公里的人才懂得我们经历了什么。
我们笑着却也哭了(并没有真正哭出来),那笑过后却有一种失落与怅然,这种情感每个人都深藏于心。
每个队伍都要上台分享,而五队是压轴出场的,所有队员的陈述,简单而直白。在舞台上曾经懦弱胆小的我,也敢于直面众人。DE多少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
我们偷偷去商店买了可乐和雪碧,回到房间里庆祝。我们不为明天而担忧,明天自有明天的烦恼,我们只求这不多的时光中,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入夜,我们尽可能维持着聊天,因为谁也不想分离,只有短短四天,彼此却早已熟悉,只怕来日极难再见,熙表演了最后两个魔术,大家互加微信,各自回房间了。
已是深夜。我知道,在柴达木,这里的故事永不完结......
(共9240字)(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