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我再也不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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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伊和许锡是高中同学,他俩高一就开始早恋。

那个时候简伊还没有手机。暑假,许锡把电话打到了家里来,电话一通,许锡刚一声“喂”,那头就传来一阵中年妇女的声音:“你是谁?”许锡连忙说:“不好意思,打错了。”

晚上,座机又响了。妈妈接起,“简伊,你同学陈媛找你。”

简伊有些疑惑,这是暑假,陈媛找她干嘛?

“喂。”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差点把简伊吓出声来,她压低嗓门:“你怎么知道我家里的电话?”

许锡“嘿嘿”一笑,“你忘了?我们班的电话号码就是我统计的,我偷偷抄了一份。”

简伊叹服于许锡的“细心”,又问道:“那你是怎么骗过我妈的?”

“我让我妹装的啊。”

“你怎么……”简伊发现自己有些激动,又把声音压低,“你怎么告诉你妹妹了,不怕她告诉你妈吗?”

“你放心,她现在是我们的人了。她有把柄在我手上,被我逮着和男生手拉手散步。”简伊不禁翻了个白眼,看来早恋是许家家风啊。

许锡又给简伊讲述了上次打电的经过,还不忘加了句:“我也是迫于形式所逼嘛。”

“那好,你少往我家里打电话。”

“行,我尽量。”

许公子的“尽量”就是一个暑假往家里打了不下三十次电话。

连简伊妈妈都不禁问:“伊儿,你和陈媛关系这么好啊。”

简伊低头撩头发,“关系是不错。”


报志愿的时候,简伊和许锡都报的S市。知道俩人都拿到了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书,俩人才对父母说了自己早恋的事。

简伊刚说自己高一时就交了个男朋友,妈妈就问:“是叫许锡吧?”

简伊狐疑:“妈,你怎么知道?”

妈妈“哼”了一声,“上次我看见你们俩在星巴克,开家长会的时候就注意到他了。”

简伊小心地问道:“这是多久以前的事啦?”

妈妈喝了口水,淡淡地说道:“你高二下学期。”

简伊一边惊叹妈妈能这么久不拆穿她,一边对自己能有这么位开明的亲妈感到庆幸。


他俩开学时一同去S市,放假时一同J省,时不时还能去对方的学校看看对方。许锡总说,“这是他有先见之明。”简伊白了他一眼,“请问什么叫“你有先见之明”啊?”许锡“哦”了一声,“我懂了,你想说的是我们俩心有灵犀对吧?”简伊彻底无语。


大二的时候,许锡越简伊出来吃饭,点了清蒸鱼。吃到一半的时候,简伊突然放下筷子,面色难看,一手掐着脖子,一手指向喉咙。许锡意识到简伊被刺卡了,嘱咐道:“你别使劲儿往下咽啊。”连忙出去买了几个橘子,剥下一小块皮给简伊含着。许久,那刺没下去 ,俩人急忙打车去医院拔了刺。

后来有一次,他俩出去吃饭,简伊又点了鱼。许锡皱眉:“还没被鱼刺卡怕啊?”简伊辩解:“上次是意外。”

“明明就是笨!”简伊不说话了。许锡见她沉默,端过简伊的碗,凝视着碗里的鱼肉,将里面的刺一根一根地挑出来,最后还不忘扫走碗内壁上的刺。

简伊直直地望着他,心里阵阵浪花。

“你望着我干嘛啊?是不是特英俊?”

简伊不由得撇嘴,“英俊,你这个样子是斗鸡眼好不好?”

“斗鸡眼就斗鸡眼吧,没我这个斗鸡眼看熟帮你挑鱼刺。”

之后他俩一起吃的每一次鱼,许锡都帮简伊挑鱼刺。

简伊问他:“你现在帮我挑鱼刺,等你老了眼睛花了谁帮我?”

“那我就带个老花眼镜,拿小筛子给你筛鱼肉。”

简伊感动得靠在许锡肩上,眼里闪着星星。

后来简伊常想,如果能一直这么下去就好了。


当得知许锡查出肝癌的时候,简伊没有立即去找许锡。她一个人坐了一个上午,脑子很乱,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许锡,整个人充满了无力感。

她去医院的时候,许锡的父母已经到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脸上该挂什么表情。许锡坐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向门外,似乎是在等她。

他们俩相对无言,直到许锡妈妈的那句“小伊来了,那我和他爸爸先出去买点东西。”

许锡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坐吧。”

简伊依旧站着,良久,吐出一句话:“我们结婚吧。”然后掏出了户口本。

“伊伊,我得的是肝癌……”

“我知道。”

“所以我不能害你。”

“我只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

许锡搂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腹前,就这样许久,直到简伊感到衣服有些湿润,直到她听到那一声很小去很有力的“不可以”。


简伊投了辞职信。经理见她是名牌大学毕业,做事细致 ,办事效率又高,知道了她男朋友的事,就告诉她:“想回来随时可以。”

简伊几乎是住进了医院。每天为许锡喂饭,擦身,陪他做检查。许锡不让她来,说:“你自己快回去上班。”得知她没和他商量就辞了职,质问道:“谁让你辞职?”

“我自己。”

“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嘛。”

简伊装作没听出许锡语气中的怒意,继续削手里的苹果,“我愿意来啊。”

许锡吼道:“你辞职了谁养你!”

简伊低下头,发丝遮住了朦胧了的眼睛,“我想要你养我。我知道不该辞职,可是你爸爸要上班,你妹妹大学还没毕业,你妈这段时间每天熬夜,瘦了一大圈,我不管你谁管你?我工作没了可以再找,男朋友没了谁赔给我?”

沉默了一阵儿,简伊听到一句静止的空气中回荡着一句,“对不起”。


到了后来,许锡消瘦得向木乃伊,肝部时常痛得让他说不出话,但他从不在简伊面前表现出来。简伊总告诉他,疼就告诉她。他总是摇头,说不太疼。

一日简伊为他擦身,他遮遮掩掩不同意。简伊撸起他的袖子,发现他干瘦的手臂上满是月牙形的血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流着点点鲜血。简伊的眼泪直往下淌,和许锡的血和在一起。

“我求你了,你痛就掐我,别伤害你自己成吗?”

许锡苦笑:“你那么细皮嫩肉的,我怕别人看见了说你被家暴。”

简伊知道许锡是想逗她笑,可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 ,面无血色的人,怎么笑得出来。


许锡问她:“我走了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简伊知道许锡的病已是晚期,这是一个不愿面对却又不能逃避的问题。她爱了他快十年,她原本的人生计划里旅行、结婚、生子 都有他,就连辞职后的计划都是等许锡病好了重新工作,开始新生活。可如果没有了他,她又该做什么,从哪儿开始呢?她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我不知道。”

“答应我,好好的。”

简伊低头,眼泪滑到脸颊,许锡伸手为她拭泪。简伊握住他的手,语气中带着乞求:“多陪我一段时间。”

“嗯。你要好好的。”他的声音变得很小,很低沉。简伊把头靠在他胸膛,任泪花润湿她的脸庞。

如果许锡一定要走,简伊只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让她还能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


……


简伊和两位同事一起到苏州出差。席间点了松鼠桂鱼,简伊一块也没尝。她已经两年没有吃过鱼了。

简伊知道,有些菜是为特定的人而吃的。人走了,菜也没了味道。

简伊独自回到酒店,草草地洗漱后便睡下。

希望又能梦到他,梦里他身穿白衣归来,不改少年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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