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部好剧，被流量打败了？
看看，确实没“卖相”，甚至都不“尊重市场”啊——
一群老戏骨，居然没鲜肉；
剧本原创的，跟大IP不沾边；
只拍戏，不宣传。
（最后的话听起来实在有点假，Sir真不敢信，现在还有这么天真的导演？）
这种剧，死定了对吧？
今年3月份，它在地方台先播，果然没声没响；
7月初在北京卫视和爱奇艺二轮播放，你能想象的，热度远不及同期《脱身》《爱国者》《猎毒人》……
直到重播都快大结局了，终于有人提它了：
对不起，这次真是Sir漏了，还是你们眼尖——
《面具》
豆瓣8.4，谍战题材。
很多网友，喜欢拿《面具》和前段时间的《风筝》比。
像吗，有像有不像。
《风筝》的好，在于做大。
与其说它是谍战剧，不如说它是辐射到一群“郑耀先们”悲情命运的时代剧。
而《面具》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做小。
怎么说？
卖个关子，先看故事。
1948年的腊月，刚刚解放的哈尔滨鱼龙混杂。
国民党残余势力蠢蠢欲动，共产党则全力清除潜伏特务。
两方对抗，集中体现在剧中的双男主。
一个叫李春秋（祖峰 饰），国民党特务，化身法医科科长潜伏在公安局，丢失上线十年，已娶妻生子……却突然被组织唤醒。
一个叫丁战国（侯勇 饰），治安科副科长，一心想揪出隐藏在公安局内部的特务。
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
多年的同事加邻居，交情很深，但因为专业、出身，也互相提防怀疑。
嘴上笑嘻嘻，心里mmp。
看祖峰、侯勇两人眼神对决，高级
《面具》的情节推进，明显快于一般国产剧。
故事开局，丁战国就盯上李春秋。
在一次国民党特务策划的医院爆炸中，为了救在医院当护士的老婆，李春秋一情急把炸弹给拆了。
这个举动，当然是大破绽——
你一个法医，一个文职，居然懂防爆？
都知道谍战是“暗战”。
因为和打仗不同，谍战不是明刀明枪，而是不动声色、一招致命。
但问题在于：
“明”和“暗”的比例到底是多少？
这个比例的把握，就决定了好剧与渣剧的区别——
Sir觉得，好剧处理这明与暗的比例，有时甚至能达到1:99。
“防爆”这个细节，就属于露出了“一点明”。
但其他的事不能明，一明这剧就傻了。
有了这一点实锤，丁战国开始怀疑李春秋（这个人物被剧情启动了）。
他先设迷魂局，引李露马脚——故意在李面前得瑟，假装取得了关键证据。
然后暗中观察李反应：
嗯，如果你跑，你有鬼；
嗯，如果没跑？……那你是高手。
——你看，丁这人是不是太难缠。
李春秋这边也不弱。
他总能在关键时隐藏自己的痕迹。
有一次他被派去唤醒另一名潜伏特务，谁知道这个人已被策反。
两人你追我赶，被唤醒的那个失足摔死了……
慌张中，李犯了个错误——忘记清理自己的现场脚印。
第二天丁带人调查，危险迫在眉睫！
你看李春秋怎么应对——
他以法医身份来现场，却故意不穿鞋套。
好尴尬，但我就尴尬死你。
反正你怀疑我，你只是缺证据。
你把脚印全踩乱了
当然看到这，你可能要吐槽“为什么非得有证据才抓人，不都是怀疑你就可以抓了吗？”
有道理，如果能做到后者，那确实更吊。
但总之，谍战剧有谍战剧的“现实”，在现实的界限以下，《面具》谍战部分的精彩，确实做到了“小”；
放到更大的面去比较，《面具》其实不算特别出彩，论烧脑不如《暗算》，论严谨不如《潜伏》。
但《面具》也有它们没做到的，“谍战”属性之外的非常规操作。
首先，《面具》应该是第一部以国民党特务为主角的谍战剧。
故事以李春秋的视角讲述，旁白说的是李春秋的心理活动，甚至观众的立场都是建立在李春秋的感受之上。
角度切换，也让《面具》这部剧有了“做小”的空间。
首先，能力变小了。
在过去，作为主角的地下党，必须很专业。
除了专业力，还有心理力——忘了自己是谁，把心踩在脚底下，连跳都不跳一下……
但《面具》中的李春秋，可以不专业，而且“各种不专业”。
潜伏十年被唤醒，平静的生活被打破，李春秋不兴奋，反而紧张到手抖。
组织上安排他去外地执行刺杀，李春秋的反问，很傻很天真。
可以带家里人走吗
给他安排勾引女人的任务，他又开始不专业：
可是，我有孩子了
提出帮忙铲除丁战国，李春秋更慌，因为他想起丁战国的女儿就手软：
但他一瞬间想到的是丁美兮
还有孤儿这个词
自从当了父亲
他再也听不了这个了
如果我们过去看到的谍战剧主角都是100分。
那这个李春秋，很多地方都要扣分，下面的打分都客气了：
你知道为什么我给你打九十分吗
你心太软
但这10分，就是一个全能英雄和血肉之躯的区别。
其次，追求也变小了。
不谈大局，不谈信仰；不是勇往直前，而是被逼无奈。
李春秋被迫执行任务，是因为妻儿的安全受到威胁。
抽时间，我去看看孩子
关键时刻，李春秋宁死也不暴露，不是理想，而是求全：
我当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
只有一个念头
死，也不能让他们抓到
怕老婆孩子受委屈
平时老摸来摸去的，不是党旗党章，只是家人照片。
过去很多谍战剧，难免因为崇高而美化间谍这个职业，但事实上……
间谍是个多么反人性的职业。
被戴了绿帽，你不敢喝醉。
纵使有麻痹自己的理由
李春秋也不能真的喝醉
这份让人窒息的职业特性
让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更加可悲
不被组织唤醒，就永远是被遗忘的人：
我像狗一样熬着
道德与任务的矛盾，更是屡屡折磨人心：
再也不想杀人了
《面具》的编剧王小枪说，这个状态更接近“历史的真实”：
我看了很多历史上的真实资料，他们都很厌倦，他们没有乐趣，都是被选择的。
过去的特务遴选机构（的标准是），我觉得你有这个才能，政治比较OK，就把你叫进来培训，信仰当然是一方面，但他们都很痛苦。而我们以往的谍战戏是没有痛苦的。
我们看惯了那种战无不胜、无所畏惧的间谍，但实际上他们是没有退路的。
没有退路。
但身为凡人，很难真的放弃退路。
最后，是生活变小了。
以往谍战剧，主角的生活戏都少。即使有，也都在刻画牺牲、付出。
（我们确实曾经有那样的英雄，英雄的伟岸与无私是需要被突出的）
而《面具》因为没有这方面的包袱，就可以花多笔墨去描述李春秋的私人生活。
那真叫“凡人的生活”——鸡毛蒜皮，中年危机。
之前我们哪看过被戴绿帽的谍战剧男主？
偏偏李的夫妻生活就很不和谐，老婆单方面“不要”。
李也会为房事苦恼。
一到中年，睡眠质量又不行……
前三十年睡不醒
后三十年睡不着
我还真羡慕你
孩子的教育，更是一点不让人省心——
家长后台不硬，孩子在学校就要受欺负：
- 鹿晗 你爸是干啥的
- 上班的 在教育局
- 你到第一排来 你在后面啥也看不着
一样要请客吃饭巴结老师……
Sir为什么说了个“一样”……嗯。
总之，房事、家事、孩子事和战争放一起，居然都算个事了。
有两处情节，跟谍战关系不大，但确实打动观众：
一处，是李的儿子过生日，他没法回家陪，因为正跟流浪汉打架（为了掩饰行踪）。
另一处，是李春秋听从组织安排，被迫跟老婆离婚，抛家弃子……
他听着儿子的哀求，却忍着坐车离开。
扭过头，泪流不止。
你说，这是间谍高手？
还是一个现实里的失败中年？
现在回来看《面具》这个名称，实在起的有点妙。
面具，有啥特点？
脸谱化。
戴上面具，就不像普通人，行为做派样板戏，在如今实难贴近观众；
摘下来，就有了七情六欲，看得出取舍，可以好好经营一个“普通人”的小。
这也是Sir非常想安利你《面具》的原因。
对不起说错了……
这也是你们在后台疯狂安利Sir《面具》的原因。
看过太多英雄剧，却没看过什么剧，会关心宏大历史命题下的——
一颗卑微的小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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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阿拉灯神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