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川胡家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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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天气晴好，抽空回老家看望公公。

我提着包包裹裹搭班车到镇上，然后公公骑摩托车来接，街上的路依然是那半拉子工程。以前的水泥路因过往载重车辗压破败不堪灰尘满天，去年全县统一搞污水管网铺设，来了工程队挖开原来路基重新修建，原来说的是今年五一完工，这次回来连工程队影子都没看到，估计通车又遥遥无期，旧年11月份挖机在龙神桥那又挖到了青砖，继尔发现了古币及碎瓷片，据说又是一处古墓，人们奔走相告沸沸扬扬喧闹了一段时间后，如同石击水面泛起的一圈圈涟漪已恢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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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镇倒是好走得多，柏油路面，两边是红叶石楠，麦田一望无际，半青半黄的麦穗让人心怀期待，另一场精彩即将扑面而来。再远处青山如黛绵延起伏，繁华在背后甩得越来越远，空气里混合着淡淡的泥土气息、草木青气，整个人的状态逐渐提升。进入东川地界，路两边是造型别致的紫薇树，如镂空的花瓶，吸引无数过路的人为它们驻足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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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湾距镇上有七、八里的路，这里有老公的老家，虽然嫁过来将近十七、八年，但因为谋生我在湾子生活的时间非常少，这里的人及山山水水跟我的少年时期没有任何关联，故对这里也没任何的感情，后来嫁给老公，随着时间推移我在这条路上来回的次数多了，也渐渐融入到这个湾子，对门前弯道处茂密的竹林、路边的老坟墓不再有莫名的恐惧，以前从不敢夜晚出门上厕所，现在夜晚独自出大门还有心情看天上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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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山峦之间座着六、七户人家，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几年前修成了平整、坚实的水泥路，费用国家出大部分住户们出小部分。房屋还是那房屋，但前几年大家都重新修整过，墙壁刷白，黑布瓦换成红色机瓦，平日里只听到鸡叫鹅叫（田地已流转培育景观树、花卉），五谷杂粮少了，没有余粮喂猪，所以也听不到猪啰啰的叫唤。隔公路直线距离1千米左右，弯弯绕绕的路边有板栗树、桂花树、几抱粗的银杏、古柳组成的天然屏障，特别是那古柳，经过一冬的积蓄，又焕发出勃勃生机，树干盘虬苍翠欲滴，更显得湾子静谧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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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摩托车的声音，大白鹅翠花连忙从杂草丛抬起头，摇晃着屁股迎上来。婶婶们坐在树荫下剥刚采割的青碗豆，菜园里留作种的萝卜开满小白花，几只花蝴蝶扑扇着翅膀上下翻飞嬉戏，浓郁的树林里传来几声清脆婉转的鸟啼，眼前这副怡静安然的画面就是无数都市人向往的田园风光：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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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子里的几户人家几乎都还是用的柴火土灶，墙壁、灶台都彻有白磁砖，没有过去的黑乎乎、油脂麻花，看上去干净整齐，柴火大铁锅做出的饭菜就是比城里电、气做的饭菜更有味道，可能我们血液里天然就带有祖辈柴火烧烤食物的记忆吧。像我这种假斯文的人每每回到老屋总能吃满满一大碗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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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厨房帮忙打下手时，发现灶门口有新的木刨花及木材边角碎料，问姐姐刨花是哪来的，姐姐说伯伯前一段时间请后湾的木匠宗来师傅来家里打了木棺，打了三天，用的是伯伯之前准备的杉树。我心里“咯噔”一下，后背一阵阵凉意，突然感觉生离死别又一次和我如此之近。门外稻场，公公正在拾掇地头收割的一点苦辣菜籽，挥舞着木制连夹击打菜籽梗，一粒粒酒红色辣菜籽蹦来跳去越聚越多，我的双眸没来由的腾起阵阵水雾，氤氲了眼前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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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姐姐笑伯伯今天上午麻将没过到瘾（因为去街上接我，只打了两圈），我说现在到处都在查封麻将馆不准抹牌赌博，您们咋还敢去玩。公公一边咪着小酒一边呵呵笑：“我们打得小，才一块钱一颗子，派出所去麻将馆说了的，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可以打，只要输赢不过超过两佰就没问题。以前经常是上十桌，现在只有两桌，都是老头。”农村里的老人没什么高大上的追求爱好，辛苦了一辈子，儿女们已各自成家，自己身体还过得去也还能赚点小钱，闲暇时间玩哈小麻将就是他们最逍遥的享受，也是他们暮年最满足幸福的时光。几个老朋友围坐一起，唠唠嗑，输赢也是风水轮流转的事不值一提，半天的时间就在说说笑笑中混过去了，再说打麻将多多少少还需要动脑筋，最大的好处是能够预防老年痴呆，这样的消遣我们倒是蛮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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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我在房前屋后转了一圈，这个季节在老屋除了绿叶还是绿叶，偶尔有几辨粉红野蔷薇花点缀在层层叠叠绿意里，板栗树、银杏树如绿墨泼洒，一束束阳光透过密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落满一地或近或远或清晰或模糊的回忆。后门外一蔸老金银花开得正热闹，金花银花交织在藤蔓间，俯身凑上去，幽幽暗香袭人，让人心生愉悦：初夏园绿荫重重，金银花开碧玉中中。虽少几分娇妍态，香透心脾情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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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里，几株新笋正破土而出悄悄拔尖，让人感受到一种强烈的生命力扩张。虽然出土的嫩笋尖不多，但幸而湾子里的人没有吃竹笋的习惯，除了砍作晾衣杆或冬季雪大压断竹稍外，竹林倒也一直茂盛。现在经过路边上的那座老坟墓已经司空见惯了，听说这是胡氏家族的先人，想着先人总是会护佑后人，我也不再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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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依然是公公送我去搭车，老头送了一只大母鸡还有干豆角，婶婶们送的刚剥壳的新鲜碗豆，每次回老家，去来几乎都不空手，我提回去的只是在街上采购的，而家人们给我的却是他们亲自收获的，带着亲情的温度与满满的爱。耳边的风呼呼的响，紫薇花瓶一晃而过，老家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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