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溺水的感觉是什么?脚触不到地，手抓不住任何东西，身子无力的在水上浮着，随着水波荡漾，无处安放。更令人颤抖的是，凉的湖水一点一点的渗入棉衣内里，沉重而又冰凉。

冷冷的水呛到鼻子，喉咙，无法呼吸。眼睛看着岸边焦急的人们

谁，谁能来救救我?

忽的人影攒动，迷离恍惚间有一人向她游来，不久，有一强劲有力的而又温暖的手拦住了她的腰，将她挽入自己的怀里。

她闻到一种清冷的茶香。

明慧从梦中醒来，这才发觉自己出了身冷汗，天还没有亮，窗外乌蒙蒙的。

她唤来小叶，点了盏灯。给她换了身衣服，又让她打盆热水，净了脸，漱了口，便拿着本书在炕上看起来了。

其实她什么也看不进去，只是看着书页发呆，一页书看了很久很久。她脑海里全部都是那个梦，也不应该说是梦，那个小时候的记忆。

那时她九岁，母亲那时候身体就有衰败的征兆，只是她尚年幼，还不太清楚。母亲每年都会挑个日子回外祖父家住上十天半个月，她一贯和母亲亲近，母亲去哪她就跟去哪，父亲也无可奈何。

外祖父家有一个非常大的荷花池，她很是喜欢，经常去摘荷花，去送个母亲，她想让母亲心情好一点。她记得母亲那个时候，心情并不好，总是在担忧着什么似的。

她太想摘到那朵漂亮的又高贵的荷花了，她觉得母亲一定会喜欢这朵花，也不顾下人的担心，摘不到就努力去够，没想到竟然掉了下去。

她记不清那个救了她的人都长相，即使后来她们都说是松青，母亲的贴身丫头，救得她，但她心中却有种模糊的声音告诉她，并不是。

只不过她还来不及细究，母亲便病倒了。从秋末寒风病到第二年的秋天，母亲的身上一直都是浓重的药味，苦苦的，让人难受。母亲的房间也是一样的。

然后，在一个安静的夜晚，母亲走了。

她拉着她冰凉的手，却在也唤不醒她了。

母亲走后，父亲很伤心。母亲的葬礼前来吊唁的人很多母亲一生宽厚待人，是一个真诚善良又美丽的贤淑女子。

母亲下葬不过半年，父亲便提了柳姨娘，也就是现在的安柳式为正妻。

那天安明娴趾高气昂的穿着华丽衣裳走到她面前炫耀的时候，她懵懵懂懂之间才察觉到——母亲真的走了。

她变了。或者说她开始学会自己保护自己了。因为她明白再也没有人会护着她了。

和柳宣的婚事是母亲走之前给她定的。只是世道易变，人心不古。

三个月病里，却生生出了半年的昏沉不醒。在回过头来，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现在，她的婚事，就这样被父亲给匆忙定给了他的同僚，让她嫁给一个也许年龄如她父亲一般大的男子，一个他的儿子和她年龄相仿的人。只为了逃开明年四月的选秀。

种种忧思 ，种种往事，种种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忽的落了下来，顺着脸颊，落入了书页上，砸出了细小浪花。将书页上风字都给晕染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