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有一个警察,姓陈名却,正年二十九,长相英朗俊俏,不乏姑娘仰慕。

在警局工作七年有余,抓小贼毒虫无数,破案立功十几多。这么优秀一小伙,就是不谈对象。

近来警局老王介之以女子一个,芳名步摇。肤白貌美、通琴擅棋晓书画,厨房厅堂皆得乎,可谓是难得的佳人。

这二人吃了次饭,相谈甚欢。陈却觉得这姑娘很好,若要娶妻确实无人能替。可心中仍有着顾虑许多:局里越来越忙,手头案子也难,事业上正历着瓶颈期。虽然到了适婚年龄,但陈却觉得不能这么草率地顾这些小情小爱,婚姻大事、责任沉厚,陈却以为一定要慎重对待、准备充分。

这天碰上一个要案,整个专案组已经工作了两天没睡,直到下午五点三刻接到线报,终于出警。这是一伙查了很久的毒贩,窝藏地点极其隐蔽,作案人员个个擅长乔装打扮,做事缜密。抓捕地点在东区一个菜场,局里派出多队人马,包住了一整条街。

陈却天生是做警察的料,天赋异禀的分析能力和体力,叫他几下就找到了毒贩们的老窝。

带队的老王破门而入,后面的同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枪响,可敬可爱的老王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整队人立马冲进去,利索地控制住屋内局面。这罪犯六人面对十几个枪口,抬高着双手,坐在最边上的那个惊慌失措道:“你们来晚了,头儿们早跑了,我们都是小弟,留下来收拾东西的。

“跑了多久?”陈却问。

“有半天了。”那犯人回答。

“看来走不远。小张,你们跟我走。小刘,你带剩下的人把这几个拷走。”陈却道。

陈却带队直冲菜场中央,在一个卖鱼的小摊找到了三个头目。

三个人都有枪,菜场人也多,陈却不敢妄动。头目里一个女人说:“小警察,你放了我们,这一菜场的人命我送你。”那个女人讲话声音脆耳动听,涂着好看的正红色口红,是个惊艳的美女。

“不了吧。”陈却说。“做警察的哪会换人命,群众的命,是我们自己救回来的。”

女人笑了,瞬间动作敏捷地用带刀的手臂环住了一个人质,“放了我们。这条人命可没你说的那么好救。”

陈却用眼神示意后面的队员,说时迟那时快,在女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后面的队员就已经控制住其余两名头目,陈却眨眼便扣住了女人。人质毫发无损。

当中一个脸上带着纹身毒贩大喊:“他妈早一枪打死这几个小警察我们说不定就能跑了。”

那女人从容地回应:“刚刚我们一旦开了枪,他们的位置刚好前后夹击着,咱八成早被枪毙了。还赔上几条无辜的性命。”

那个毒贩子喊:“妈的,这几条人命算个屌。”那女人回道:“你觉得不值钱的东西总在别的地方会是无价珍宝。”


回了警局,审的时候陈却知道了那女人的名字叫“恩典”,正儿八经的身份证上的名字,不是道上别名。陈却好奇了。“顾恩典是吧,说说,长得这么白净,怎么做起这样的事情来了。”女人唏嘘,“小警察,你看起来也入行不少日子了,怎么走上犯罪道路这样俗气的问题你也问的出来。”陈却语塞,便开始询问前科。这女人,自幼成孤,为了钱做过不少勾当,说来也怪,好学得很,为了学费和买书,偷过抢过,放过火、杀过人,后来得了病,为了续命开始贩起毒了。说到杀人,不得不提起路名,陈却自小穿一条裤子、情同手足、大学时两人有次遭遇抢劫没能和自己一起跑掉被劫匪杀死的朋友,陈却此生最好的朋友。路名的案子没结,逃犯一直逍遥法外。如今顾恩典捉拿归案,陈却回警局审阅这批犯人文件的时候发现一件事。

这七年在工作上奋斗的动力、支撑自己面对几乎一切事物的决心、生活的意义…仿佛都在今天汇聚起来,变成一样具体的清晰可见的不再抽象的东西了,也全都与此同时灰飞烟灭了,彻底被销毁殆尽。

“我倒是有个问题。”顾恩典问“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躲在鱼摊的?”

陈却嗤鼻:“因为你们的窝点。屋里没有厨房没有饭桌,却散着股淡淡的鱼腥味”

顾恩典疑惑:“可我们就去过鱼摊两次。哪会沾到腥味,更何况房子也不可能留那个味道那么久。”

陈却回道:“可能我闻错了吧。可能你们做了坏事,老天都要帮我。”

顾恩典问:“你的意思这是命咯?”

陈却回道:“就那么一说,我从不信什么命不命的。”

顾恩典回道:“陈警官,你深藏起来的苦痛创伤可逃不过我的眼睛。要我说,我们两个反而都是因为信了命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那晚审完顾恩典、做完文书工作,陈却就向上面提出申请,然后请假回家休息,之后上班再没插手过顾恩典的案子。

陈却后来听说,恩典被行了死刑。


那年的冬至,陈却娶了步摇。步摇问过陈却,爱过谁吗,恨过谁吗。陈却说,你傻,我娶你,当然爱你。步摇说,其实我也不傻,这世上的男人眼睛里都有团火,在看到喜欢的姑娘时,那团火会烧起来。我从没看见过你的,而且不只是对我,是对所有东西,你的眼睛就好像…好像有过的那团火灭了,只留下一片潮湿阴冷不会再燃起来的虚无。

陈却:“灭了。”

步摇:“嗯,灭了。不说这些,你继续回答我,恨过谁吗?”

陈却思量:“恨过。我有过一个兄弟,被人杀了,我是因为他当警察。”

步摇笑着帮陈却夹了一片鱼肉,放在饭碗里:“所以是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你才辞职的吧?”

陈却点起了烟说:“妈的我都说我爱你了。”

“这世道。他妈的。”陈却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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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有一个男子,姓陈名却,岁满三十,与其妻开了家小饭馆。

这饭馆除了菜单是陈却做的,其余所有大小事宜他统统没管顾过,每天躺在店门口喝酒。在这菜单清蒸那页,有清蒸海蟹、清蒸螺肉、清蒸丸子…就是没有清蒸鱼;菜单红烧那一页,有红烧海蟹、红烧螺肉、红烧丸子…就是没有红烧鱼。

这店只开张不到一年。

员工雇了两个。

店里摆了三个鱼缸。

里面的鱼有四十条。

开店才几个月这陈却就因为跟点鱼的顾客闹事被打了五次。

陈却总打架被带到警局已经跟以前的同事闹掰了六个。

店里生意惨淡至今夫妻俩欠的债还有七万。

路名死了八年了。

陈却给步摇买过九只口红全都是一模一样的正红色。

“就算再活十辈子,你都摆脱不了肮脏和痛苦了。”这是陈却对恩典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陈警官你看着也像是会有这样的命运的人呢。”

顾恩典那次这么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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