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蛙和癞蛤蟆

阿木的童年记忆里都是和一小群男生瞎混，夏天是在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秋天是在千颗百粒压弯穗的稻田，都是在同一片土地上。阿木的童年记忆里唯独少了一个小丫头。也正常，小女生才没这么野，喜欢奔着泥巴兮兮的地方跑。她们更喜欢拉着小手约着跳绳，画娃娃。阿木长大后，总是回想起那片天空，倒映在池塘中，有时候是在记忆里，有时候是在梦里。

在二十三岁那年，阿木作了一个梦，有一个小丫头第一次出现在他梦里的池塘边。脸上也是脏兮兮，沾满泥，就和十岁的阿木一样的年纪，也和阿木十岁那年夏天一样笑的那么欢那么简单。阿木在池塘的一边突然回头看到在池塘另一边的小丫头，两个小人中间隔着池塘和一片莲蓬，头顶太阳烈得很。汗水从脸颊顺着流下来，滴在阿木的背心上，后背早就湿透了。

小伙伴们喊阿木，“我们钓到青蛙了！”阿木抬手抹了抹汗，跑着过去。他们从另一伙小男生那里听来一个钓青蛙的法子，试了几次，没有成功。阿木跑到时，已经忘记了池塘边的小丫头，因为他的情绪更多的被眼前的东西吓了一跳。“这哪是青蛙，这么丑的癞蛤蟆。”瘦猴把细竹竿子从水稻丛里扯回来的时候，阿木刚好过来。围着的一群小男生一下就散开了。瘦猴也一把把细竹竿不顾的往前扔了就退，这一退就把阿木挤到泥巴埂下。阿木一脚踩空，没路了，一只脚掉到水里，趴着紧着抓住了瘦猴的凉拖鞋。可吓死阿木了。几个小男生立马忘记癞蛤蟆有多么恶心了，赶紧把已经坐在地上的瘦猴往后拖，大精一个人伸手去拉阿木。这一下，个个都是泥巴一身了。

他们其实对癞蛤蟆本来没有偏见的。只是教给他们用一小块肉挂在绳子一头一抖一抖就能把青蛙钓着的另一伙男生告诉他们，钓着青蛙就厉害，感觉就是考试拿了第一一样，所以钓到其它的自然就没有第一那么出风头那么值得向大家吹嘘一下。以至于后来，他们集体对癞蛤蟆进行了一次残暴的石刑。

大精家住在阿木家隔壁的一栋两层民房的二楼，一家四口住着一厅一室。大精可精明了，从不做吃亏的事情，也许和比其他小孩年龄大一点有关系。有一次大精在一个乒乓球台上和其他人玩弹橡皮擦，就死活靠赖在中间立起的红砖边，以静制动，一会儿就赢了别人一文具盒橡皮擦。乘着他的精明和大那么一两岁，他没少欺负瘦猴和阿木。对癞蛤蟆实施石刑的那次，瘦猴就被他欺负了。

那次是一个晚饭前的傍晚，那时候附近的男生之间流行清理癞蛤蟆的游戏。大概是钓青蛙引申出来的，因为自从大家都知道那钓青蛙的法子之后，所有小男生都想成功钓到青蛙，而不是癞蛤蟆。无意中，癞蛤蟆成为了清理对象。大家会在饭前或者饭后的闲暇时间在家附近的草丛中，从狗尾巴草中间伸进一根挂着绳子的细竹竿子，一面试试运气能不能钓到青蛙，另一面钓到癞蛤蟆就展开清理行动。

瘦猴，大精，和阿木趁着晚饭前出来溜达。大精那天兴致特别高，因为他趁着他妈妈做饭拿了一小块肉，挂在绳子上，抱着竹竿子就出来了。南方的夏天还是热，有时候一点风也没有，狗尾巴草立在那跟哨兵一样。大精很有把握他能钓到青蛙，走在前面，伸着竿子就往草丛里送，还不忘回头叫瘦猴和阿木。“我今天肯定能钓到青蛙，我是我们三个当中第一个钓到的。”阿木转过头与瘦猴对视了一下，无奈的冲大精喊“你钓到再说吧。”说着，阿木和瘦猴就追了上去。

三个人就顺着一片草丛走到另一片，大精手就不断一抖一抖，手法很熟练。他可能觉得自己掌握了这个方法的要领，所以才信心十足。狗尾巴草左右摇摆了起来，一天的高温也该开始降下来了。到傍晚的时候，偶尔才会有几阵风吹起，让纳凉的街坊停下手中摇着的扇子。“你看我这绳子是不是在动？‘’大精在问。“好像是，不是风吹的。快拉出来。”瘦猴先喊出声来。阿木紧接着挨过来靠在大精右边。“阿木让开，你压着我手了。”大精挤了挤阿木，把手往回一收，连着竿子收回来。一个东西挂在绳子一头，很明显的就能看到。这第一眼大家都觉得大精钓到青蛙了。三个人都很兴奋。啪地一声，那东西落地之后。“癞蛤蟆”，阿木冲着地上喊。大精也着实吓到了，拉着瘦猴就往身前挡。

大家都这么不喜欢癞蛤蟆，和害怕癞蛤蟆，还有一个原因。也是从那帮传授钓青蛙法子的男生那里传开的。他们说，钓到的癞蛤蟆会喷毒液，被毒液喷到的话，皮肤就会溃烂。也难怪大精这么害怕。这下吓得更惨的可是瘦猴。个子比大精矮一截，愣是被拉着来挡癞蛤蟆。瘦猴跳着蹦着要挣开大精。好在癞蛤蟆生性不喜欢乱跳，自从从草丛里扯出来，只爬了两下就歇着没动了。阿木把瘦猴丛大精手里“解救”出来。“就知道吹牛”。阿木顺便也把细竹竿子捡了起来，戳了一下癞蛤蟆。突然癞蛤蟆“砰”的一声弹了起来。一个石块落在旁边。原来是大精朝癞蛤蟆砸了一块石头。“这么丑的癞蛤蟆，我们打死它。”瘦猴应声附和，“对，我们打死它，然后埋了它。”一边说一边拿过阿木手上的竹竿开始鞭打癞蛤蟆。经过十几下鞭打和几次鹅卵石的砸打，癞蛤蟆的舌头吐了出来，也没有向前几下被打那样想往一边跳或者爬开了。“死了吧？”阿木有点自言自语。“应该死了，它都没动了。”瘦猴戳了几下之后确定的说。

大精从远处一堆红砖边一手拿了一块红砖过来。那堆红砖边还有一堆细沙和一堆鹅卵石，都是建房子用的。“瘦猴，去那边挖个坑，我们把它埋了”，大精拎着两块砖等着瘦猴。瘦猴窜到路边，拿着竹竿子，就往土里刨了一个坑。阿木也捡了一根棍子，把癞蛤蟆往坑那个方向拨。力道没用好，一下大一下小的，大力那下差点把癞蛤蟆直接弹到瘦猴凉鞋上。这下瘦猴真的躲开了，“你们把它埋进去，我再过来。”大精朝瘦猴喊道，“那你把竿子扔过来，我把它埋了。”大精和阿木一起把癞蛤蟆拨到坑里，两个人都不说话。眼睛里面充满了严肃，也不知道是充满对癞蛤蟆的讨厌，还是震惊于癞蛤蟆从活着到立马就死了。大精把手上两块砖盖到土上，还踩上去压了压。瘦猴也过来了，也上去踩了几脚。瘦猴笑起来了，觉得自己除了一只害虫一样。大精看着瘦猴，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