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院爷爷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是在敬老院认识他的,于是就叫他敬老院爷爷!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爸妈就经常外出工作,我便寄住在别人家,亲戚、邻居、父母的朋友都去过。那会我是住在我妈妈朋友的父母处,她家是老房子了,灰白砖的高宅,大门走进去两边的房间住的都是不同的人家,估计是新中国时期打倒地主后划分的吧!我住的那户人家在最里面,阴沉沉的,天井接的水没见干过湿漉漉的浮着青苔。这些都不重要,还是讲讲我的爷爷吧!

        在我住的那户人家不到两百米便是我们镇上的敬老院。那会我虽然小但也有固定玩伴,而那个敬老院便是我们的乐园。院子不大也不小,铁栅栏做的大门,进入右手边是一间一间白墙黑瓦的房子呈倒L型,左手边沿着小径往里走是菜园,院子中间有假山、有泥巴石头、老人们种的花草,我们几个孩子经常在这其间玩乐。

        我想人与人的缘分一定是上天注定的,不然那么多小孩偏偏是我,那么多老人偏偏是他,我和爷爷刚认识便如一对真正的祖孙俩似的和谐融洽。关于爷爷我想多写点什么,可是我却对他一无所知。记忆里爷爷很疼爱我,冬天搬张椅子放在他房门口让我坐着晒太阳,他拿着火笼,把橘子剥好撕成一片片放在火笼铁网上烤,烤热了温度刚刚好拿给我吃,甜蜜而又温热的滋味蔓延在我的身体里。我们老家有种叫“云糕”的糕点,糯米砂糖做的,爷爷也撕成两片一个放火笼烤,烤这个得拿筷子把碳拨一拨,温度上来了就把两片云糕炕的鼓起,香味也出来了,白色的云糕有点泛黄就可以吃啦!又香又脆,别有一番滋味!

        从小我就爱听听戏,电视播到或有剧团来公演我就会神的看着,也不论是否听懂就觉得这声音很悦耳。我想这应该是受爷爷的感染,爷爷平常爱听黄梅戏,他经常在屋里放,小小的我在他床上又蹦又跳跟着戏曲的调调也有模有样的舞着手。这些都是我快乐幸福的回忆,但和爷爷在一起的时候也有哭鼻子的。

        爷爷带我去逛街,我应该是看到什么吃的了跟他要,可是他没有停下来牵着我的手继续往前走。爷爷一向疼爱我,为什么不给我买,我委屈的哭了!眼泪哗啦啦像开闸的水流个不停!那么多的事情,我独独还记得这出,应该当时的确很伤心。如今我每回想起,眼角依旧有些湿润,我想爷爷既然住在敬老院,身上一定没有什么积蓄,乡镇里但凡有人照顾有些微条件的也轮不上住那里啊!而我却那么不懂事,为了爷爷没给我买吃的而大哭,我想我哭爷爷也很难受吧!虽然他一直没作声就那样牵着我走了!

        在我孤寂的时候,爷爷如一缕灿烂的阳光照进了我的生命里,然而他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来去都毫无征兆。似乎是我前世的亲人放不下我,来此陪伴了那么些日子,终还是要走。

        那年夏天妈妈回来了,我和妈妈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很少去敬老院!那天暑热正浓,妈妈用莲藕做了藕羹,用井水冰镇了。妈妈给我一碗说我可以拿去给敬老院的爷爷吃,我多么高兴啊,一直是爷爷给我东西,终于我也可以给点什么给爷爷。我端着蓝边的瓷碗,恨不得立即就跑到爷爷面前,可是满满一碗藕羹,稍微晃晃就会撒出来。我只好耐着性子慢慢往敬老院走去,我常常想,如果当时我能快点是否还能再见上一面呢?

        终于到了敬老院,爷爷的房里没有人,有谁告诉我爷爷已经走了,去县城了!他搬到县城的敬老院去了,车子刚出发的,你现在跑过去还能赶的上!我不知道我是带着怎样的一种心情跑出去的,那碗藕羹是否还在我手里?我的心砰砰直跳,头一下涨热了,没多久我就看到了那辆车。蓝色的卡车,车头绑着红花,车上有人站着,敲锣打鼓还放着鞭炮。现在我想爷爷一定就在那辆卡车上,我只要抬头望去他必定能看到我,哪怕看上一眼那也是告别啊!

        可是悲伤已经化作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我始终没有抬起头,年幼的我还不懂得如何去面对离别。喧闹的鞭炮声随着卡车渐行渐远!

        小时候的我每天都在长大,长大意味着越来越多的新鲜事围绕在你身边。我很快便把爷爷忘记了,哪怕跟爷爷在一起的日子多么的开心!县城到我家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我缠着爸爸妈妈带我去找他,总还会见上几面吧!然而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高中毕业我去了H城,在那里读书工作生活。那年冬天,我和阿涛还未结婚,我同他回到家乡。家乡有一座奎山,山上有一座塔,叫“飞雄塔”。塔旁边是烈士墓纪念的是皖南事变牺牲的烈士。这在我们家乡是一处颇具名气的去处,回到家乡的我们百无聊赖,我想着同阿涛一起上山逛逛。冬天的奎山格外的清幽寂静,没有什么游客。我们来到半山腰处,那里如今有了一个落客平台,建了售票点。有位头发花白的老爷爷来收费,我有些不高兴,我说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小时候天天往山上爬怎么现在上个山还要收费?老爷爷说,我知道你是这里的人,我认识你,你小时候经常去敬老院,有一个老人很疼你!

        这已经多少年过去了,敬老院和爷爷突然在这个冬天这个萧索的山上被人提及,我的心颤动了。

      “爷爷他现在在哪里?”

      “他早就去世了!”

      “那总有块墓地吧?”

      “像他们那样的人,没有亲人,死了不就火化了骨灰往外面一撒嘛!”

        我再也没有说什么了,我的脑里从此留下了这样一副画面:白色的墙外爷爷的骨灰随风飘散……

        有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淡忘,而有些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却变得愈加清晰。我的爷爷,是我萍水相逢的爷爷,也是我心中唯一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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