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了一家公司,员工只有我爸妈

文 | 娜仁

2017年2月,我做了一件特别傻逼的事情,我辞掉了躺着都能拿一万五的工作。

回内蒙注册了一家名叫“苏尼特右旗娜仁商贸”的皮包公司,注册资本10万,公司法人是我,生产部主任是我爸,品控质检部主任是我妈,物流配送我哥兼任,仓库管理发货是顺丰小哥义务帮忙。

主营业务就是卖羊肉,羊肉淡季的时候捎带着卖点牛肉干。

虽然目前只是个家庭式的小作坊,搁了过去,就是一个菜场摆地摊卖肉的。如果长的好看一点,兴许能在闹市中杀出重围,获得菜场羊肉西施的美誉。

但我的志向远远不止这个,一出场,格局就特别大,志向就特别高,我要有自己的品牌,要把我大内蒙的羊肉销往全世界。

坚决不能注册工商个体户,一定是要以公司形式存在,这是我最后的倔强。

01

有逼格的家庭式小作坊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只是一个家庭式小作坊,但本公司的组织架构完整,营销策划,产品经理,生产部主任,质检品控,物流配送,仓管核单应有尽有。

说人话就是我爸负责放羊杀羊,我妈负责监督我爸杀羊。安排我妈这个岗位,起源于我爸是一个特别糙的汉子,不太重视细节。我爸经常会反抗我资本主义的压榨,羊肉上怎么可能一根羊毛都没有,有羊毛是正常现象,人家做假羊肉的还专门和几根羊毛进去。

我表示说的非常有道理,于是就安排我妈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监工,协助我爸检查羊肉是否干净,没有一根羊毛是硬性标准,没有任何借口,必须执行到位。

对,本公司的企业文化就是没有任何借口,严格执行CEO所有的规定。

作为一产品经理,必须拥有用户思维,按照客户的需求去不断的优化产品线。

从第一代塑料袋子裹着的能当凶器的整羊腿,到第二代有定制标签,标注部位重量,骨头和肉分开,食用方便,送礼也有逼格的二代包装。

我开了一家公司,员工只有我爸妈_第1张图片

我的生产部主任也是有过强烈的抗议和挣扎的,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不说,羊肉剔骨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的事情。太小的羊腿剔骨之后就是一层肉,大一点的羊腿卷肉肥肉都在外面裹着,看起来很肥很肥。

有的时候也很难和客户解释,毕竟很多客户连真羊长啥样也没见过。我的解决方案就是下次不卖给他!

奸商就是如此任性。

就算是家庭式的小作坊,也要严格的讲用户体验做到极致,根据自身的条件不断的优化产品,做好后续的服务。产品优化有潜在风险,作为一个“小而美”的店铺,还是要以大多数老客户的信任值为基准做调整。

紧跟着一个人活成一个团队的潮流,我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身兼数岗,世界五百强级别的团队。兼职营销策划,撰写销售文案,财务对账。通过价值上亿的线上协作系统(微信),遥控指挥我动不动就罢工的生产主任和质检主任。

可谓是,累并快乐着。

吵吵闹闹中,心与心的距离更近了一点。

02

管理爸妈是一种是什么体验


如果知乎有一个问题,叫做管理爸妈是一种什么体验,哪怕不邀请我我也要跑去回答。

这种体验真的很神奇,有一种地位置换的错觉。时光调转,我妈好像成了那个年幼叛逆不听话的我,而我则成了那个拿着鞭子被气哭的妈。不一样的是,我妈能抽我,我不能抽我妈。

前几天我妈跟我据理力争夏天卖羊肉的弊端,我妈不能理解两个点:

1:现在养殖场过来收没有出栏的羊羔(指出肉不到25斤标准的小羊)给的价格就跟你在淘宝上卖差不多了,为什么还要费那么劲杀羊剔骨在网上卖。总不是为了赚钱,轻松的可以赚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麻烦的赚钱方式。

2:夏天本身就是南方吃羊的淡季,发货量少,为什么不能过了秋天集中一起卖,利润点不高,量不大,还不如直接放弃淡季的生意,主抓旺季。

虽然我妈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作为这牙尖嘴利思路清晰的基因起源。姜还是老的辣,跟我吵起架来头头是道,我既无言以对。

我妈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我在电话里被气到乱了阵脚,梳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反驳。

只能简单粗暴的说,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这个星期一定要把这批货解决了。

昨天我妈给我发微信,像个小孩子似的有点儿得意跟我邀功,我们提前完成任务了,你能提前发货了。这次货搞得可好了,肉特别好!肥瘦正好,比过年的时候还好。

我妈刷刷的发来几条五十秒的长微信,事无巨细的跟我汇报着细节,她总结出来的经验,下一回应该如何优化。

“不行,夏天到了,你哥必须亲自开车回来拉肉!交给别人不放心,一定要赶快送到顺丰去。”

“不管他忙不忙,都必须回来。我给他打电话,这是死任务!”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这动不动就是死任务,没有任何借口的不通人情,真真的遗传了我妈。

我嘲笑我妈还是那么霸道,笑过之后心里突如其来一阵心酸,有一种割裂时空的错觉。

世界上最悲伤的事情,就是长大后,我也成了她。

无法割裂的血缘和基因,让我变的和我妈妈越来越像。

我用小时候最憎恶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时光流转,我和我妈,施暴者和受害者的身份做了对掉。

不管如何对掉,我俩,都是两败俱伤。

我粗暴的跟她说我跟你说不清楚,你必须按照我说的来,气呼呼的挂掉电话。

我妈小时候吵不过我,一巴掌呼下来,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我是你妈。

两个场景在我眼前重叠,我妈常说,打在儿身伤,疼在娘身上。我曾一直不以为然,一个白眼丢过去,打我你疼啥?

此刻,简单粗暴的顶撞了我妈,我却委屈的想哭。

如此相爱,还要这样伤害,想想就心酸。

03

去你大爷的业绩


辞职这半年,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然发现,包好贵,口红好贵,护肤品好贵,电话费好贵,啥啥都好贵。这些都是公司发的,电话费是公司报销的,每个月有经费来一次说走就走的近郊游,季度还有国内游,现在都是要花自己的钱,真贵!

以前都是出门必打车,武汉地铁几号线是从哪儿到哪儿,家门口哪几两公交车都是开往哪个方向的,我都是茫然的。

辞职之后,我把打车这事儿戒了。

昨天和一个姐姐吃饭,问了一个永恒的痛点,你卖羊肉,能有你之前上班工资高吗?

现在是不能,但是明年我有信心可以持平。我的眼里闪着光芒,姐姐的眼里闪过一丝遗憾。

的确,在这个朝阳行业,我在这样的年龄达到目前的状态。未来有无限可能,放弃了,的确很遗憾。这半年也有几个朋友出来创业开机构,邀请我回归,有个哥们甚至下血本,同意我睡到自然醒去上班,不干涉我兼职卖羊肉。

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不能一心二用是基本的准则。其次,我也不想自己太累。

你活的太累,往往因为你什么都想要。

舍不得稳定的薪水,还想要身心自由的状态。

2015年的某一天,我和同事一起去吃午饭。

走在路上,接到我妈的电话,说我爸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恶性的。我来不及追问,我妈就生无可恋的挂断了电话。

我爸一直有严重的滑膜炎,内蒙严寒的气候和我爸每天要走的路,让他越来越严重。才五十多岁的年纪,走起路来都不如我80岁的爷爷利索。 我妈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恶性,就是说医生说是恶性的,很严重。 我瞬间被冲昏了理智,来不及细想滑膜炎的恶性到底能恶到哪里去?

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够独立,够坚强! 我以后可能没有爸爸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马上被打回了原型,像个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我只记得当时一阵天昏地暗,我两腿一软,直挺挺的跪倒在了街上。

我哭着跟我哥哥打电话,我哥让我冷静一点,我觉得他太冷漠,对他充满仇恨。我跟他说,如果爸爸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我打电话跟领导请假,我没有一个具体的请假理由。我妈没有跟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了?

领导支支吾吾的不想同意,委婉的表达了月底的重要性,和其他中心进行最后一波血拼。

那瞬间我特别厌烦听到业绩这两个字,不想听到什么狗屁理性的应对。冲你大爷的业绩,我不想多说挂断电话,直接跑回家。

一个下午像丢了魂一样失魂落魄,和蛋黄坐在沙发上四目相对。手机一直停留在预定最近一班航班的界面,等着我哥最终的宣判。

我设想了无数个可能,每一个可能我都恨不得千刀万剐了自己

我想我为什么不能态度坚决一点早点禁止他继续放羊?我为什么要这么忙,不早一点带我爸爸去做个全身检查?

如果有万一,我该怎么活?

幸好,二姨打来电话说是误会一场。医生说我爸爸的滑膜炎情况不好,如果在恶化,需要做手术。不是我想的那种会致命的恶性!

一块巨石从我脑门上拿开,我深呼一口气。

我至今还记得,第二天我去上班的时候。我当时的领导,摆出了一幅你果然还是个孩子,一点儿都不理智的样子。撇撇嘴,优雅的笑了一下,说下不为例!我冷笑了一下,没有回应。

那个场景我一辈子都记得,可能这也是我们为什么后期一直处不好关系。哪怕她给准备什么生日惊喜,定制我喜欢的蛋糕,让老梁给我录祝福,我还是一点儿都感动不起来!

哪怕这家公司发展前景再好,赚的钱再多,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

如果所谓的成功人士就是要泯灭了自己的七情六欲,自己爸爸躺在医院里了还要坚强理智优雅应对。

这种成功谁想要谁要,我不想要。

长路漫漫,我从来不相信什么狗屁起跑线,什么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什么前景无限放弃就是任性。我有我所钟爱的,愿意为之付出一切想要去守护的!哪怕此刻看起来不那么理智,不那么现实。 我愿意用我仅有的能力去和这个不能一切随我所愿的世界抗衡,我只想守住我自己的一方天地! 把所有的汗水都倾洒在这一片土地,其他的,一切随缘吧!

虽然我像个快乐的小二逼一样,乐观的把事情想到最美好的状态。通过努力,把生意做大一点点,不需要赚太多钱,收入持平就好。多点时间,陪陪家人,让这个家庭式的小作坊成为一家人最亲密的纽带。

打虎亲兄弟,卖肉父子兵,让我爸妈永远不会有参与不了我生活的恐慌感。就算我不能回内蒙常规的膝下承欢,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做灵魂的陪伴。

努力的和这个功利的社会努力的去制衡,不负家人不负钱。

我的理想是,能把卖羊肉的钱在淡季的时候换成机票和酒店。

然后看着余额重新加油。

人生苦短,不留遗憾。

想走的路尽量走完,想做的事尽量做完。

最爱的人,能够好好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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