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式微，小道纷飞

对那些传统大道理现在有两种极端，要不就厚古薄今，好像连穿衣戴帽也要回到从前穿汉服长袖翩翩的读经时代；要不就是极反感，以为早已过时，应该“与时俱进”丢开孔老诸子那一切，口水战很多。我总觉得那些道理对一个识字的人---哪怕不太识字的人理解起来也并不难，为何还要如此反复地炒冷饭？！细思后才明白：人们对天道缺乏信仰，于是下界就有点不知所措，哪怕再多心灵鸡汤也于事无补。

现在只要不是上下班高峰期，哪怕在闹市上走，总体上是能感到有序平和的，若到山间自然中去走走，更是平静而安宁（虽然是荒凉了些），可是到了三寸屏幕上就热闹了，能让人平静是极不容易，你越是认真去看就越是惶恐。一个工业流水线上的机器人扭动了几下，拿上焊枪朝某方向擢了一下，它从媒体上完全可以解读成这个工厂发生了机器人与人互殴，未来即将是机器人战争，机器人统治人类……媒体上的个例特例总是被极端放大，而通例却被凉在一边，因为它如此平庸，没有视觉冲击力，搏不到眼球。萤幕上常能看到的景像是：导弹从左下角射出，嗖地一声射向右上角，瞬间在十字符的地方腾起一团烟雾，一个军官模样在地球表面展开图上指点一番，给人的感觉就是人类真可以把地球玩弄于股掌之间……

现在身边基本是小道纷飞，大道式微。人们宁愿相信各样的投机取巧，歪门邪道，却对类似邪不压正，天道酬勤这样的大道心存疑惑。“善有善报”“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话已经没有多少说服力，“善未必善报”“邪未必不压正”“天道未必酬勤”这样的观点更有市场（好像现在只有“XX未必XX”是最可信的真理了）。合情合理合法就赚不到钱，就是能赚一点也比非情非理非法赚的少得多几乎成了商界共识。我曾在网上看到一篇“勤劳未必致富”的文章，从营销角度分析得头头是道，貌似不服都不行，类似的观点信众却是非常多的，足可反映如今大众对传统朴素信仰的颠覆意识。少男少女们也已不易相信爱情的纯真美好，人性的善良和悲悯，世道的公平正义……

许多人总习惯于把网上的个别报道扩大到自已的脑袋里。报道了个虐童，差不多就相信所有幼儿园老师都会这样了；报道了个火车站恐袭，所有火车站都不安全了；报道了个偷盗的，所有的房子都装上防盗网……除了科学技术，人们似乎很难相信别的。人类无数的精力都花费在防微杜渐上，可笑的是哪怕我们用如此精良的技术将自已层层包裹，我们还是不能因此感到安全。此前有中央指导文件说“不能再建有围墙的小区”，于是出现大量捕风捉影的解读，把大伙儿紧张得够呛！

信息技术的普惠让精英和庸众同时手握了尚方宝剑，文明世界里大量的应景传媒总是条分缕析着无数的奸邪淫恶、奇殊诡怪。当我们脑子里充满了这些，生命中基本只剩了死守严防、腾挪躲闪。我们无法相信人是善良正直，诚信友善，包容悲悯……在数据技术一技独大的今天，我们总能找到无数的例证来说明“不能太善良”“不能太正直”“不能太老实”“不能太”……于是日常我们总是手握一把莫名的尺子。而在科技的世界里，好像这尺子无处不在无往不胜，从细胞距离到银河宇宙我们都能毫厘不差，可是到了人性世界就无所适从了：我要善良成几米？老实到几公斤？正直为几度？友爱到多少秒？……于是，我们一直活在考虑与权衡中，我们太需要算计，否则很难在这世界生存？……

我相信城府、心机、权谋、奸诈、争夺与对峙这些都无时无处不在，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俗世那些潜规则大多只得意于螳螂，哪怕是黄雀背后，也可能还有猎手。世界总是在大潜之下运行，所谓“小智刹那，大智永恒”。

我相信现实世界从来不缺让你心灵柔软的感动，也从来不缺令你瞠目结舌的阴暗。它只是一个比例的问题，而这种比例没有人能说出令所有人信服的精确判别，衡量的天平只存在你心里。只看到恶人当道或只看到一片光明，都是因为活得太局限，但当你站在一定的处世高度上，必然明白：邪不压正！大道仍在---因为你还如此安好地活着。

高世麟（201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