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女流氓(三、流言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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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男自打姐姐的事情发生之后,再也不坐公交车上下学了。以前边城小,没几路公交车,所以一到放学的时间,一路、二路、三路还有几趟郊线挤满了舞舞喳喳的孩子。

一本月票60张,坐一次车撕一张给售票员,大小跟邮票一般,蓝色的画面,标明几月份,面值1分钱。金鱼儿曾求班里的图画高手画过这样的月票,趁天黑糊弄买票的阿姨。其实不是为了逃票,坐车主要是为了热闹,一堆孩子都不扶把手,在颠簸的车厢里东倒西歪的荡来荡去,跟现在造浪池里冲浪一样,纯属为了好玩。那时穷,兜里没钱,那就只好画月票了。

亚男以前也是这样,对放学后坐公交很是享受。可如今同学都离着她远远的,人家挤在一起嬉闹,把她扔在一边。一旦她走过去,孩子们立马像被狗撵着似的逃向另一边。

骑自行车也不简单,初中生骑自行车的太少,主要是个子矮,够不到脚蹬子。那时候自行车都是大二八或二六飞鸽,高大耐用高负载。亚男个子属于中等偏下的女生,二六的车子对她来说都略显高大。她只好跨在大梁上,屁股悬空的骑。学校据家里差不多8公里,一趟下来,里面的棉球衣裤都湿透了。

这天放学,亚男依旧不紧不慢地骑行,她跟在几个高中生后面,这是习惯。冬天边城天黑的早,不到5点已经是漆黑一片,昏暗的路灯隔几十米才投射下一点惨白的亮光。

走到城边,有一段上坡路,很陡又很长,大概有400米左右。前面的男生只剩了俩个,他俩和亚男都住汽改厂家属区。这段路是出城主路,现在车流不息,常常坡上堵车,新手司机一不小心就会刮碰。但以前,到了晚上这里还是很偏僻的。

只见男生屁股离了车座,弓着腰,把身子尽量往前探,脚下死命的蹬着。亚男骑不上去,只好下了车推行。不过她倒是不担心,男生上到坡顶会停下来等她,心照不宣。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说过话,亚男心里还是很感激这俩哥哥。

亚男小跑着推车往坡上跑,快到坡顶的时候,看到男生被4、5个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围着。那时候混混很好认,绿色军上衣,蓝色警裤,羊剪绒的军棉帽,脚上是北京棉。他们最喜欢的就是抢中学生,军帽和钱是主要目标。

绿色的军帽几乎是那个年代每个男孩的必备品,就像现在的手机。戴之前要在里面塞上一小团报纸,把帽子的前面撑起来,有点像党卫军的大盖帽,上延儿高高的翘起。八成新往上的军帽是主要目标,抢者骑自行车蹬的飞快,靠近时一伸手抓起军帽,然后迅速消失,被抢者往往没反应过来时,人和军帽就没了。有点跟现在的飞车党抢东西类似。

再一个就是抢钱,学生倒是没几个钱,多的也就三五毛,少的几分钱。可架不住积少成多啊,学校一放学,门口常常是三五成群的混混们,如果不是来打架的,那就来抢钱的。堵住男生,拿着棍棒威胁着要钱,或者直接上手挨个兜的翻。他们很少拿出刀,那样性质会不一样,挨抓后后果也不一样。

亚男小心翼翼的靠过去。

“赶紧赶紧,掏掏,兜里全都掏掏,还有书包。”一个混混拿着个一尺多长的木愣子指着俩男生说。

“大哥,真没钱,家里一天就给一毛钱喝汽水,中午就花了,你看你看。”一个男生边说边把衣兜翻了出来给混子看。

“小比崽子,没钱不行,接着翻。”混子一个腿儿嘚瑟着,威胁着男孩。

亚男推车走向前,“干什么呐,抢钱啊!”她运足了力气,对着那几个混混喊道。

混混已经看到她了,远远的见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也就没在意。没成想,这孩子居然敢大着胆子吼他们。

“滚一边去,丫头片子,没你的事儿啊。”混子用木楞子敲打着亚男的自行车。

亚男推着车往前顶了几步,“臭不要脸,就会欺负学生。”

“艹你妈的,你骂谁,是不是给你脸了。”领头的混子边说,边用空着的手甩向亚男的脸。眼看就打上了,他突然一转手臂,“啪”的一声,给了一个男生一个大嘴巴子。

以前,在外面打女人的人极少,这行为被公认为无能的表现。所以金鱼儿对当年杨门女将评书的真实性很是怀疑,杨宗保打不过穆桂英?孟良焦赞打不过烧火丫头杨排风?有点扯淡。不是打不过,是不屑和她们打罢了,外面不能打女人这是江湖规矩,坏了规矩是要被人耻笑的。人的名树的影,名声比性命值钱。可关了门的两口子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往死了打,这是家事儿,管教媳妇儿。如今呢,好像正好相反了。男人家里和女人规规矩矩,出了门可就不要脸了。

领头的混混这么一动手,边上的几个混子可就往前冲了,对着俩男孩就要拳打脚踢。一个男生见势不妙,撒了自行车转身就跑,挨嘴巴子的男生则抱头蹲在地上等着挨揍。

亚男大喊着,“住手,别打了。”说完扔了自行车,拼命推开几个混混。她一手护住那个男生,一手拽着混混的头儿的胳膊,“你认识何胜利不?认识不!”

混子对何胜利还真不认识,年龄相差太大,而且自从老英的事情之后,何胜利受此影响太大,低调了不少。这几个混子住附近,要是头几年何胜利如日中天的时候出来混,那肯定是知道的,可他们是刚出道的小混混。

“谁?何什么?少在这跟我提人儿,不好使。”混子轻描淡写的说道。

所谓提人儿,这是以前打架的规矩。双方要动手之前,会把自己的老大名头甩出去,一是为了震慑对手,二是避免误伤队友。混子说不好使,不是真不好使,是他压根不知道谁是何胜利,那当然不好使。

“杀老疤那个,知道不?”亚男紧跟着诠释了一下何胜利是谁。

“哦~~~汽改厂杀人那个啊,知道,怎么啦?”混子显然知道这件事儿,毕竟边城不大,轰动全城的大案要案不多。

“那是我舅舅。好使不?”亚男怒视着混混,装出很牛逼的模样。

“艹!”混混头扔出一个字,用棍子指着抱着脑袋的男生,“小比崽子,今天饶了你,反正你天天走这条道儿,别落单啊。”说完,对着手下一挥手,“撤!”

后来金鱼儿对这件事情有个总结:亚男骨子里有股天生的特殊气质,不论遇到怎样的敌人或者多么可怕的场面,她都能挺身而出,并且应对自如。往往能掐住对方的紧要之处,给对手致命一击,主要是她聪明,思路敏捷。这样的人适合当领导或者军师,有了她在,五五开的局面立刻变成胜算在握。

周瞎子的算命还是蛮准的,也难怪人家现在七老八十了,躺在炕上还能日进斗金。

其实当时亚男也就仅仅知道何胜利这个人,听爹妈没少说起过,也见过,至于何胜利有多牛逼她还真不知道。而人家何胜利呢,压根不认识她这个小屁孩,况且是个小闺女。她用道听途说的事情,再张冠李戴,就这么糊弄了几个混混。

这事儿就这么拉倒过去了,男生免了挨打,对亚男很是感激。可感激之余,就多了嘴。

没几天的功夫,学校好多人就知道了这个事情。本来男生是原原本本的把事情说给同学听的,可传来传去就变了故事内容。先是说何胜利是亚男的干爹,然后变成后爹,然后变成亲爹,亚男也从干闺女变成了私生女。还有传,混混和亚男是一伙的,然后是亚男挽着混混的胳膊,然后是混混搂着亚男的腰。更有传,亚男和男生处对象,还亲嘴了,好多人都看到了。

反正各种版本吧,千奇百怪的五花八门。亚男自从骑自行车之后,紧张的情绪刚刚有点平复下来,这下子又被推到了口水的风口浪尖。

学校对于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历来严加管教,教导主任连着几次找亚男和男孩谈话,停了他们的课,要他们写出具体事实,还把家长找来一起做工作。

最后,班主任老师实在是忍不住了,跟校长发了火,说有些老师纯属狗拿耗子,要挟要辞掉班主任,这才平息了这件事情。

时间眼瞅着到了期末考试,亚男是根本没有心思在学习上。她自己要求换到班级最后一排单独的座位,不是发呆就是睡觉。

期末考试,试卷发到学生手里,或奋笔疾书或凝眉沉思,唯独亚男拄着下巴望着窗外。

监考老师恰好是语文老师,她四处巡查着,时不时敲敲讲台,别东张西望的哈,平时不好好学,这时候想投机取巧?晚了!

老师跺到亚男的身边,斜眼看了一眼卷面,呵,一片空白,连名字都没写。

“李亚男,你想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文老师历喝道。

亚男没理她,依旧望着窗外。

“你给我起立!”

亚男还是没动。

“你给我站起来!出去,给我出去,取消你考试资格。”老师拽着亚男的后脖领子,把她往外拖。

“我自己会走!”亚男用力挥手,甩脱老师。

“我正不想念了,谢谢您,老师!”

最后的一颗稻草,终于压了下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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