苋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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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会咬人的草吗?不认识没关系,被咬一次,保证让你终生难忘。

这神奇的草便是苋麻。

苋麻在我们村很多,墙角林中,路畔院边,门前屋后,到处长着一簇簇苋麻。说也奇怪,这草喜欢黏人,有人家的地方便有苋麻。出了村子,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苋麻常和野草混生在一起,与绿蒿很像。乡亲们闭着眼也能认得出,可外人常常与绿蒿混为一谈。

苋麻,大名荨麻,俗称藿麻。古称毛藐或荨草。明代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曰:“荨麻,荨音寻”。又曰:“荨麻又称毛薮。荨字本作薮。杜子美有除薮草诗,是也。”陕南山民又称“蜇人草”的,草原牧民则叫它“咬人草”。关于杜子美的这首诗,因为是写苋麻的,我很感兴趣,但遗憾的是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乡亲们称其为苋麻,大概是因为其属于麻类植物,故称“麻”。“苋”者,我推测了一下,可能应当是“嫌”,“嫌弃”的意思,这草咬人,肯定没人喜欢,人人嫌弃。

苋麻最大的特点是咬人,这草四棱形的茎杆上和对生的叶片上分布着密密麻麻的小刺。小刺白色,尖锐,但柔软,如人身上长着的绒毛。大概这就是苋麻身上的毛发吧!千万别小看这些微不足道的小毛毛。长言道,浓缩的都是精华,且有志不在年高,有用不在物大。孙悟空瘦小,闹得高手如云的天庭鸡犬不宁;邓爷爷矮小,随手画了一个圈,令世界刮目相看。这些刺虽柔弱不堪,貌不惊人,却举足轻重,用自己的柔弱之躯保住了苋麻的身家性命。

在家乡可以随处看见孩子们拿着蒿草柳条打闹的,就从没看到拿着苋麻打闹的。许多野草刚长出就进了牛羊的肚子,唯有苋麻可以结子育孙,享尽天伦之乐,寿终正寝。这些都是小刺的功劳。事实证明,这些小刺护主比含羞草合起叶子,月季花长刺,桉树散发臭气要高明有用得多。

吹了半天,小题大作,神乎其神!这些小刺真那么厉害?没长嘴也能咬人?回答是肯定的,且被咬之后,后果不堪设想。皮肤辣疼难受吧,皮肤瘙痒更难受吧,这二样随便哪一样都不好受,可偏偏苋麻兼取众长,将二者揉合起一起。这些柔嫩可爱的绒毛能在不知不觉中,轻而易举地钻入皮肤,浅尝辄止,轻轻地警告一下侵犯了主人的小手小脚。被咬后皮肤上会生出一颗颗麻芝大小的泡,火辣辣,麻酥酥,痒丝丝的,既疼又痒,躁热难耐。不搔难受,搔了更难受,一不心搔破了泡,比死还难受!

又在夸大其词,信口雌黄了!听说过被蛇咬死的,被雷劈死的,被水淹死的,倒没听说过被苋麻咬死的,又是为何?哈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金木水火土,风雨雷电雪,万物奇妙就奇妙在相生相克中。大象厉害,可它怕老鼠,男人在外风风火火,天不怕地不怕,一进家门却规规矩矩,服服帖帖。说来可笑,制服苋麻的灵丹妙药贱得可怜,可信手拈来,便是人身上最为无用之物——鼻涕。

小时候,走在路上手馋难耐,随手摘一根蒿草,捋一片树叶。忽然手背被蛇咬了一口,被针刺了一下,被蝎子蛰了一尾,疼痒难耐。低头看时,苋麻的叶子还在摆动,手上已冒起几个小泡。慌忙擤鼻涕,平时鼻孔里的鼻涕比白葱还长,偏偏这时鼻腔里干净得像狗舔过的油罐一样。情急之下,只好向伙伴们借。伙伴们毫不吝惜,大拇指和食指捏住鼻子,弯下腰,使出吃奶的力气使劲擤。擤得天荒地老,面红耳赤,热泪涟涟,两个拇指之间吹起几个亮晶晶的泡才罢休。最后从鼻梁骨一直捋下来,连鼻腔深处的一丁点看门的家当都挤出来。抹到手背上,立杆见影,药到病除,立刻便不疼不痒了,小泡也不见了。

家乡有句俗语:“六月的苋麻咬死人。”意思是六月的苋麻毒性最强。我一直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苋麻六月开花,查了资料,才知苋麻雌雄同株。我蓦然明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任何动物繁殖后代时精力最为旺盛,大概毒性也就最强。

外地人到村里,常常身受其苦。有个礼县人进村讨饭,内急。在树林里就地解决后随手捋了一把苋麻擦屁股,还未擦完便触电般惊跳起来,提着裤子连跳带蹿,边跳边骂:“这武山人的草草还咬人呢!”我想,那人的屁股肯定成了麻子脸,大概很难受吧!他不知道鼻涕可以去痛除痒,况且知道又能如何,屁股那么大,一时半会上哪儿去找那么多的鼻涕呢!刚拉完屎的屁股那么臭,小伙伴们才不会帮他呢!

苋麻这么可怕,可偏偏有人不怕。三月间,当苋麻一簇簇从干枯的根部萌发时,鲜嫩可爱。常常看见有人戴了手套,全副武装,拿着剪子剪苋麻。听说苋麻馅的包子很好吃,我没吃过。如果水里一焯,洒上蒜末,浇点热油,放点盐,倒点醋,凉拌冷调,应当更香。若用来下酒,标准的山肴野蔌,定然胜过猪蹄十倍!

听说苋麻用处很多,不仅可食用,还可纺纱织布。还是一味良药,根茎叶都可以入药,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记载:“荨麻,……其茎有刺,高二三尺,叶似花桑,或青或紫,背紫者入药。上有毛芒可畏,触人如蜂虿蜇蠢,以人溺濯之即解,搔投水中,能毒鱼。气味辛、苦、寒,有大毒。主治呕吐不止。蛇毒,捣涂之。风疹初起,以此点之,一夜皆失”。用苋麻治蛇毒风疹,大概是以毒攻毒吧!

在家乡,苋麻根还有活血止痛透骨之说。一次老婆的脚崴了。冷敷,热泡,喷药,均不见起色。不知从哪儿听来个土方,说用苋麻根和花椒粒熬水浸泡可以治好。花椒粒家里有,岳母种的,每年都拿许多。苋麻根也有,可长在老家,在这天寒地冻,白雪覆盖的数九寒天,大地僵硬得如一块硬骨头。回到老家告诉母亲,母亲说这个容易,饭后背着背斗出门了。半天后母亲挖了半背斗,母亲掸掉冻土,洗净。临走,我只拿了几棵,母亲看着剩下的一大堆苋麻根,有点怅然。到家后用苋麻根和花椒粒熬水,屋里弥漫着酸酸麻麻的味道,暖暖的。

小时候我一直有个想法,种几十亩苋麻,蒸馏过滤,提取出毒素。说不定有重大发现,既可以发家致富,又可以有所成就,说不定碰了狗屎运,弄个诺贝尔生物药理学奖。如今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只能痴人说梦,干过过嘴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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