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街散记

雨夜，冬天的雨夜。

不太冷，接回游泳的老婆女儿，出去走走。

于是打伞出门，两把雨伞，一把蓝色的昭示现在，一把黑色的属于过去，拿了那把黑色的，走入黑夜里。

雨水淅淅沥沥，穿透高高的摇钱树的缝隙，落在眼前的柏油路面，在路灯下溅起烟澜，随风卷入路边的草丛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向前走，又是新的雨花飞扬，出了小区，就是百花街。

弯弯曲曲的老街透着曾经的乡村气息，不像现在都市的街道那么笔直，抬头看看，绝对看不到百米开外，更不用说在这样的雨夜。走入老街，没有了小区高高的树冠助威，雨声竟然小了很多，剩下点点在街灯下纷纷扬扬，好像夏天的飞虫萦绕着灯晕飞翔，我抬起头，伸出手，感受夏天的错觉，好像站在麦收前的田野。雨点落在手心，丝丝冰凉，浇灭了幻觉，这里不是那里，这里没有麦田，这里是都市的老街，而我，已经在这里，盘亘了十几年。

向前走，老街的两旁近期已经涂上了各种画框和油彩，梅花、牡丹、丁香花、桂花、月季、茶花、百合花、紫藤......仿佛要把这花苑村的个个小区的花儿都罗列墙上，缺了哪个都不行。新搬来的几块大石头，站在街边，在雨中透着一种坚毅和自然的古朴。相比街边的老旧工房小区，老街边处处透露着刻意的精致，让久居于此的人们，欲搬不能，只能出门，感受些许变化和繁华。

回头看看张家塘港，这条穿过曾经的乡村的叉港，曾经灌溉着这里的万亩良田，有一天竟成小区间的水系，平时什么也不干，除了潮起潮落时变换一下水线，就是静静的流淌，一直汇入黄浦江，流入大海。我站在百花街桥上，仿佛看到了远方海边的家乡。舟行而归？不错的梦想。

下了桥，就是百花亭，刚刚翻新，修旧如旧的工艺，在夜色中透露着一种肃穆和凄清。好在翻新的红色柱子，在路灯下掩映着深藏不露的欢喜，却也没有那种“长亭外，古道边”的气息，这里不是荒城郊野，没有荒草没原，我也不是弘一法师，没有太多的人生感悟。安静的雨夜，我静静走过百花亭，念着李先生的诗句，庆幸岁月静好，如静静流淌的张家塘港，可以想念所想，所爱一直在线，从不停歇。

夜色下的亭子终究太过冷清，不可久留。继续弯弯的街道，石头分散在各段花圃，暗示着精致的古朴还在延续，转眼就是江安路街角，“百花街”几个篆刻在铁栅栏的白色的字，在街道另一边若隐若现，我特意穿过人行道，给它拍了个照。如果是为了“到此一游”的纪念，我已经在这里一游多少遍，街边每一棵树都有我拍过的掌印，我的手掌也曾触摸每一棵树的粗糙，它们在我的手掌划过的时光里长大了一圈又一圈，有的已经无法用双手卡住，不若那时的纤细，盈盈一握。时光总是最大的骗子，所谓的一起成长，不过是有人长高，有人长老，纤细与粗壮，本来就是时光的筹码，挥霍了青春筹码，换来一片树叶金黄。在走出时光的赌场，所有的金钱的沉重，抵不过落叶入眼。岁月如烟，谁还记得那些大亨与纽约，唯一停留在记忆里的，是自己的小窝，美妙却越来越远的童年，在回忆里一再重演。

图片发自百巷的街口

不同于百花街的静谧，江安路上车水马龙，尤其是这样的雨夜，车灯由远及近，更是撩拨，那车辚辚的人们，也许路过繁华，也许穿过老上海的各个街区路过这里，不知道，这么不知名的，弯弯曲曲的小路，叫百花街。我在江安路上的全家，喝了一边美式咖啡，还没打算回去。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小店里播着王力宏的“红尘笑呀笑”，听说这哥们刚刚和某瓶装水公司的大小姐解了约，二十年的酬劳，不知谁成就了谁，只当是红尘滚滚，笑呀笑中拍过的又一棵树，一片雨点和金黄摇落，在这静静的夜，走过百花街。

zjw2019.11.30 22：55于江安路全家

图片发自江安路的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