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简介及目录
八月十六,快意赌坊。
赌博,可以说是人类最古老的娱乐方式之一,《说文》载“古者乌曹作博”,乌曹是夏桀的臣子,由此看来,赌博在夏朝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从某种意义上讲,赌场是一个绝对公平的地方,有着绝对的公允和天意。不管你是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达官贵人,还是富商巨贾,官府公差,路边乞丐,只要你有银子,赌场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在这里,你不用理会妓院老鸨的见钱眼开,也不用理会饭店伙计的冷脸相向,馋酒的穷酸偶尔还能喝到劣质的烧酒,只要你的胆子够大,甚至能够悄悄的摸一摸少女姑娘的美白大腿。五两银子,你可以在这里赌上一天;五百两银子,有时候不够你输上两把;倘若你有五万两银子,就可以进入大厅后面的精致包间,享受精致的美酒,多情的姑娘温柔的依偎到怀中,白生生的小手为你送上刚剥好的瓜子、核桃,累了的时候,有精致的客房提供休息,如果你愿意,自然有热情如火的美妙少女相伴左右。
这里正是乌家镇最大的赌场。
柳轻歌走进赌场的时候,子时刚过,正是快意赌坊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他先找伙计兑了十万两的筹码,未做停留,径直跨入后厅的包间。
两个花枝招展的少女立刻蝴蝶穿花般迎了上来,争相捏肩倒酒。这等年少英俊,风流多金的人物,正是风月场中少女最喜欢的豪客。虽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却难免心存一丝侥幸:毕竟,谁没有年少轻狂过呢?
更何况,柳轻歌那双梦幻般的深邃眼睛,又有多少少女能够不沉迷其中呢?
柳轻歌哈哈大笑,左拥右抱,施施然坐在下首。庄家是一名麻脸汉子。他今晚手气正好,已经连续赢了二十把,面前的筹码堆的像一座小山,最上面的都已经不是筹码,而是一张张秦、晋、燕三国通用的大同号银票,最小的一张,也足有一万两。此刻,他正大声吆喝着下注,紫黑的面庞,因兴奋而泛出一种病态的嫣红,满面油光。
柳轻歌手气不顺,连推了几把,手中的十万筹码已是输掉一半。
此时,牌桌上除了麻脸庄家和柳轻歌,便只剩下一位中年白面锦衣人,正是独孤世家“冷面玉郎”独孤千山。独孤千山运气似乎不错,庄家连赢二十把,他却并未输多少。
只见他满脸懒散,长长打了个呵欠,道:“在下困了,先行休息。”
麻脸汉子闻此,哈哈大笑:“老弟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明天再玩!”
独孤千山不答,携了两名少女,径往后堂而去。
麻脸汉子望向柳轻歌,道:“这位小哥好俊的风采,可是要再玩两把?”
柳轻歌微微一笑,道:“正是打算再推两把。”
麻脸汉子哈哈大笑:“老弟端的好气魄,合俺麻老三的脾气。这把打算压多少?”
柳轻歌不动声色,自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沉声道:“五十万两,一把定输赢!”
这一声既出,不但麻老三怔住,就连周围的人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虽然赌场上每日的银子如流水般哗哗流进流出,五十万两一把的赌局,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一时间,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麻老三却已是满头大汗淋漓,眼角的肌肉不自然跳动起来。他一生参赌无数,自言见过大风大浪,可五十万两,只赌一把,却委实难以想象。他今天连赢二十几把,连本带利,桌上的银子也仅四十万两之数。
但他毕竟是个赌徒,不折不扣的赌徒。
遂大喝一声:“好,俺和你赌了!”
骰子掷出,六点。麻老三拿的是第六副牌,六六大顺,柳轻歌拿了第一副。麻老三小心翼翼拿起牌,两只手不自觉的剧烈抖动起来,看了两眼,随即在桌面重重砸下。
两个六点,竟然是天王!
他今天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众人不禁发出了羡慕的嘘声,麻老三身边的少女更是高兴得手舞足蹈。
麻老三赢了五十万两,她们自然会有不少好处。
柳轻歌看也不看,随手将牌一翻。
红点三,红点六,却是至尊宝!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天王对上至尊宝,这一把的赌局委实令人拍案叫绝!
麻老三脸色惨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似乎浑身的力气在一刹那间被抽干,整个人顿时委顿下去。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八万两银票,连同桌上筹码、银票一并推出去。
木然道:“这里一共四十八万两,剩下两万两…”
柳轻歌不待他说完,接口道:“两万两无需再提,只当小弟给老哥陪个不是。”
两个少女正在殷勤的帮忙收拾筹码、银票。柳轻歌随手捡了四个筹码,分别塞了两个到她们手中。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两个少女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两个筹码就是两千两银子,足足是她们工作两年的收入!
柳轻歌收了银票,看也不看,径直走出快意赌坊。
麻老三回到家里的时候,满身酒气,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家中。
他表面上是一家经营大货仓的掌柜,暗地里却是长江第一大帮“飞鱼堡”在乌家镇的秘密分舵舵主,年例银三千两,算上自己明捎暗带,一年下来的收入也足有两万两银子,近几年来,他确实攒下了不菲的家当,足够他在快意赌坊享受贵宾的待遇。
然而刚才,就在刚才,那一把不但输掉了他的全部身家,最后的八万两,却是分舵本月上交给总舵的收益银子。
一想起总舵的严厉刑法,麻老三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满脑子的酒意似乎清醒了不少。
还好,他还秘密存了五万两银子,再加上在老客身上拆借一部分,相信可以填补这次的亏空。
他是粗鄙之人,但是却并不傻,甚至很精明。
扮猪吃老虎,往往都是这样的人。
只是,一想到怡红院小翠那温软的身子和小猫咪般的叫声,怕是很长时间无福消受。
麻老三的心顿时又沉了下去。
屋中坐着一个人。此刻他正舒服的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右手拿着一叠银票,左手中指和食指有意无意敲打着桌面,神情悠闲,似乎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正是快意赌坊刚赢了五十万两银子的柳轻歌。
麻老三顿觉酒意全无,惊怒交加,沉声喝到:“你是谁?究竟是什么人?”
说话的同时,却已退到门外,握拳提气。能够做到“飞鱼堡”的分舵舵主,他的身手自然不弱。
柳轻歌不答。一双深邃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似笑非笑。
马老三上前一步,道:“若是为那两万两银子…可是,快意赌坊中,你明明答应过…”
他终究是理亏,说话的语气不自觉软了许多。
赌场无父子。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柳轻歌缓缓放下银票,微笑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更愿意交麻老哥这样的朋友。”
麻老三见他似无恶意,遂在桌边坐下,道:“那兄弟这次来?”
说话的同时,眼睛却瞟向那一大叠银票。
一百万两银子,任谁都会多看上两眼。
柳轻歌道:“有单生意想请麻老哥帮忙。”
一听到对方不是讨要那两万两银子,而且有生意上门,麻老三顿时笑逐颜开,殷勤的倒了一杯茶,道:“老弟好俊的丰彩,不知道怎么称呼?”
“柳轻歌。”
麻老三哈哈大笑,道:“难得柳老弟看得起俺麻老三,俺别的能力没有,几间货仓在乌家镇绝对是最大最齐全的,有什么货物存放,包管毫发无损的送到船上。”
柳轻歌神秘一笑,道:“在下这单生意不是货物。”
麻老三满脸疑惑,道:“不是货物,那是什么?”
柳轻歌道:“人。”
麻老三怔住,满面笑容不自觉僵在脸上,讪讪道:“柳老弟说笑了,俺只经营货仓,不做船运生意。”
柳轻歌冷笑道:“长江“飞鱼堡”难道只做货仓生意么?若非知道你的底细,在下又怎会前来?”
麻老三一下惊得跳起身来,指着柳轻歌,喃喃道:“你,你,你是“海龙帮”的人?”
要知道,黄河沿岸乃是“海龙帮”的地盘,“飞鱼堡”却是长江水路的霸主,两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飞鱼堡”在乌家镇设立分舵,已是侵入了“海龙帮”的势力范围,“海龙帮”若是知晓,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柳轻歌淡淡一笑,道:“在下说了,此来只为生意。”
麻老三暗自思索:对方倘若是“海龙帮”,断不会一人前来。况且,真发生火并,自己这点人手,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只是,不知道这姓柳的究竟要干什么。
他不动声色,沉声道:“柳老弟想怎么合作?”
柳轻歌道:“我需要两艘大船,每船足够容纳一百人;准备两百套南人服装,船上备足食物、饮水;每艘船挑选最优秀的水手、船工,三班轮值,昼夜不停,起航后直驶长江吴淞口;明天日落前准备完毕,子时在白马渡待命,你必须在白马渡等足三天,不能被人发现,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络上船。银子方面,除了归还你输掉的四十八万两,另有二十万川资奉上。倘若三天内没有人上船,你即可以撤回人手,此单生意也算成交,四十八万两银子照付。”
麻老三越听越是心惊,协助汉人南逃,可是公然与北燕为敌,一旦被发现,势必脑袋搬家。只是那六十八万两银子,委实令人心动,足可抵得上他这小小分舵半年的经营收益。他本凶悍之辈,吃的就是刀头舔血这碗饭;况且,万一对方最终没有人上船,那四十八万两银子几乎是白白送回到他手中。
遂朗声说道:“这单生意可是掉脑袋的活。只是,看在柳老弟的脸面,俺麻老三也豁出去了。这趟活,俺接了,俺亲自押送!”
柳轻歌不再言语,放下银票,挥手做别。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麻老三的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狐狸般的笑容。
两条大船,对于“飞鱼堡”而言,根本就不是个事。至于那五十万两银子,充其量,自己吃了个暗亏而已。
恐怕没人知道,快意赌坊的老板,正是他麻老三!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对方为何不找地头蛇“海龙帮”,却偏偏找上实力远远不济的“飞鱼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