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每天产800万只，厂商疯狂加班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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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南方周末记者 王伟凯 黄金萍 敬奕步 徐庭芳
责任编辑 |张玥
2020年1月22日晚上，佛山市一家连锁药店老板袁默发了一条视频朋友圈，并写上了一句话：“工厂通宵生产，我们排队拉货，只为一个健康的新年。”
就在这一天，武汉市政府发了一个通告，要求市民在公共场合必须佩戴口罩。此前医疗专家组曾表示，佩戴口罩可以有效防止疫情传播。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暴发以来，口罩成为很多人关注的话题。
次日，武汉市新冠肺炎指挥部发布信息，当前急需用于疫情防控的物资中，口罩需求量较大。同一天，华中科技大学同济医学院附属协和医院发布接受爱心捐赠的公告，急需护目镜、N95口罩、外科口罩、一次性医用口罩、医用帽、防护服等物资。
为了摸清口罩供应情况，南方周末记者分别采访了多家大小型口罩供应商、药房老板、电商平台等链条上的关键角色，他们都在春节临近时恢复了紧张的工作状态。但制作周期、人力、物料的紧张，加大了在短期内解决口罩供不应求问题的难度。
4天京东卖出1.26亿只口罩
在线健康咨询平台“平安好医生”向南方周末记者提供的数据显示，站内关键词搜索量最高的便是口罩类信息，同比增长25倍。京东对外公布的信息则显示，1月19日至22日，京东累计售出1.26亿只口罩，仅1月22日一天，口罩销量环比上月日均增幅高达48倍。
南方周末记者从多个省份的药店了解到，口罩脱销已经是一个比较常见的事情，尤其是KN95、N95口罩，更是“一罩难求”。
“无货”，这是3M、霍尼韦尔两大口罩供应商京东自营店上所显示的信息。而其他口罩供应商的信息则显示，他们大多只能保证在春节之后或30天以内发货。这种现象，在淘宝、苏宁等电商平台上均有出现。
淘宝、苏宁、拼多多给南方周末记者的信息显示，他们将口罩等医用物品纳入“百亿补贴”活动中，保障货源充足，不允许商家恶意涨价。但由于需求太大，缺货的现象仍然存在。
线下药房也面临口罩紧缺的现象。以湖南某县为例，1月23日，县城中心的7家药房，5家的口罩已卖完。一家药房销售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就在这两三天内，店里共卖出去四五千个口罩。另一位销售人员则说，临近春节，厂商和物流已放假，不能确保下次进货时间。
此前，湖北省曾向国家请求紧急支援，希望可以调拨医用口罩4000万个、防护服500万套、红外测温仪5000套。除此之外，武汉市一些医院在公开募捐信息中也提到，急需口罩。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尚不清楚湖北省需要的医用口罩是指一次性口罩，还是KN95或者N95口罩。KN95和N95都是指对应标准下过滤效率达到95%的意思，KN95是中国标准GB2626-2006中规定的级别之一，N95则是美国标准42 CFR 84中规定的级别之一。
中康防护用品科技（广州）有限公司总经理宗光辉有超过10年的从业经历，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一次性口罩的生产工序相对简单，4000万个一次性口罩所需时间不会太长。但是KN95或N95口罩的生产工序则要复杂很多，并且对技术有一定的要求。
以他们公司为例，这家专门生产KN95口罩的公司，生产4000万个KN95的口罩，可能需要一年的时间。
宗光辉向南方周末记者坦言，由于近几年环境得到有效治理，口罩行业并不景气，全行业处于“去产能”阶段，很多厂家并没有太多口罩储备，现在能卖的也多是少量存货。
涨价和处罚
供不应求的市场环境，使一些商家抬高了口罩价格。
南方周末记者在上述湖南某县走访时就发现，1月21日，一家药房对一次性口罩的出售价格还是3元1包，1包10个；两天后再去，已经变成了20元一包。
最近两天，多省市下发通知，严查口罩厂家、零售商恶意涨价，并且已有多家药店因涨价受到查处。
根据中新网消息，呼和浩特市一家药店在1月21日购进30套“医用口罩”，当日销售15套，单价为19.8元。但在1月22日开始涨价，每套涨到32元、38元、48元，剩余15套也已全部售完。目前，呼和浩特市市场监管局已对该药店进行立案处罚。
袁默药店的KN95口罩也有一定涨价，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这主要是因为进价太高。以前拿货1块多一个，现在拿货要8块钱一个，并且必须要排队进货，还要先打货款，就只能将一只KN95口罩卖到十几块。
“厂家涨了很多，他们也是在连夜加班赶货。”袁默向南方周末记者感叹。
17年前SARS的时候，袁默也在做医药生意。他记得，当年一包板蓝根被炒到了50元，相比那时的疯狂与无序，这一次疫情，还没有出现太混乱的市场现象。
作为口罩生产商，宗光辉向南方周末记者坦言，应该允许口罩价格适当上涨，因为在春节期间加班加点生产，对厂商来说，人工、物料成本都要比平时高很多，厂商不能亏本生产。当然，他反对厂商、商家为追求暴利，而恶意囤货、涨价。
3M和霍尼韦尔两大来自美国的口罩生产商在给南方周末的回应中均提到，会保证价格稳定。
宗光辉向南方周末记者分析，过去几年，为了活下去，国内小的生产商走的多是薄利多销的模式，价格本来就很低。而这两大生产商，由于技术和品牌的优势，价格本来就相对较高，有很大的利润空间，即便是在不涨价的情况下，销量足够大，也会有不错的利润。
国外公司主导市场
据宗光辉介绍，在KN95和N95口罩市场，3M和霍尼韦尔两家来自美国的企业占据了中国大部分的市场份额，国内的口罩生产商无法与之匹敌。
“在之前，人们对KN95和N95的口罩没有太多概念，非典期间，3M进入中国市场，并逐渐被市场所接受。”宗光辉向南方周末记者介绍。
他有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这几年KN95和N95口罩的市场行情并不好，与2015年前后的市场热潮形成了鲜明对比。那个时候，PM2.5在国内盛行，人们对环境十分关注，使得此类口罩逐渐从医用、劳保市场走向了零售市场，掀起了一波口罩热。
不过，随着近几年对环境的有效治理，此类口罩需求开始减少，国内的口罩公司也不再生产、囤货，他身边的一些同行甚至选择了转行。
他认为这是值得反思的，并不只有在疫情暴发时才应该戴口罩，平时空气不好、自己患有感冒时，也应该戴上口罩，这是对自己和他人负责的一种文明行为。更令人忧心的是，他看到很多工地上的工人，在从事污染较重的工作时，也都不戴口罩。
疫情暴发后，3M和霍尼韦尔在天猫和京东上的口罩也很快出现脱销现象。3M中国企业事业部向南方周末记者回应，他们正全力组织口罩生产，在春节期间仍将保持生产，并承诺价格保持稳定。
1月19日下午，霍尼韦尔的北京经销商动用两辆21米长的货车运送口罩到武汉。这家公司一直以B2B业务为主，口罩业务隶属于安全与生产力解决方案集团，该业务只是集团份额中较小的一块，它并不生产医用口罩，而是作为劳保用品的一部分。
此前因为雾霾，霍尼韦尔在工业环境下可用的口罩受到个人消费者青睐，逐渐进入中国民用市场。
霍尼韦尔公关部有关负责人告诉南方周末记者，武汉肺炎疫情事发突然，确实超乎预期，公司正在尽最大力量满足消费者需求，即使生产成本有所上升，但公司已经明确不会将它转嫁给个人消费者。
缺乏准备
就在这几天，广东酌希新零售科技有限公司生产的21000件高端口罩，很快就要卖完。10天前，因为定价高于市场价，这些口罩还没有太多人关注。
广东酌希是一家集新材料研发、生产与应用于一体的环保科技公司，其生产的“酌希口罩”因为采用了“天玾膜”这样的特殊材料，使用时间可以长达15天，零售价达到80元一个。而市面上的KN95口罩，四个小时就需更换一次。
该公司总经理刘昌华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这一次疫情的来袭让他猝不及防。几天前，当他看到一些疫情报道时，曾想过是否应该多生产一些口罩。但由于当时信息较少，他判断疫情可能不会太严重，就没有做准备。
在口罩行业摸打滚爬十多年的宗光辉也没有做足准备，疫情暴发之前，他的工人已经放假回家了。现在，他正在召集工人们回来加班生产。
工人少、材料少，是摆在口罩生产商面前的难题。宗光辉说，很多工人已经放假回家，受疫情影响，地方远的工人并不愿意返回工厂上班。口罩的生产材料一般都来自全国各地的厂商，春节之后这些材料能否到位，也会是一个关键问题。
1月23日，工信部部长苗圩在天津调研了口罩、消毒除菌用品企业生产情况。
他表示，中国是世界最大的口罩生产国，最大产能可以达到每天2000多万只。近期很多企业已经停止春节休假，加班加点组织生产。目前共有30多家企业复产，产量达到一天800万只以上，产能恢复到平时的40%以上，保障市场供应有底气有信心。
但值得注意的是，无论是一次性口罩，还是KN95、N95口罩，均需要一天一换，或一天多次更换，对于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来说，面对这次来势汹汹的疫情，每天2000多万只口罩的产能是否能够满足市场需求，仍是一个未知数。
同一天，南方周末记者在湖南某市药房走访时，一家药房只剩下少量的一次性口罩。老板将成包的口罩拆开来卖，一个口罩卖到3块钱。
当时，一位老者正在为这个药房书写对联。当他把上下两联写好之后，抬头问了老板一句：“横批写什么？”老板脱口而出：“人定胜天！”
1月24日上午，小米集团方面对南方周末记者说，其首批捐赠价值超过30万元的医疗防护物资（包括N95口罩、医疗口罩等）昨夜已陆续从各地出发寄往武汉。同天，京东宣布向武汉市捐赠100万只医用口罩及6万件医疗物资，首批已出库。
在看到武汉协和医院的物资捐赠公告后，一位在日本读书、兼作代购的学生发布了“众筹护目镜”活动，在朋友圈筹集善款上万元，在日本网站购入200多个护目镜寄往武汉。
在发布捐助公告的24小时后，该公告贴出的4组电话号码仍始终处于忙音状态。
（应受访者要求，袁默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