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记忆

今天是正月初六，无端的想起了小时候拉车的经历。

伴随着正月初五晚上的一顿捏嘴饺子，春节也就宣告了结束。傍晚时分，父亲会准备停当小车和铲粪的家具，晚上则向一家布置第二天推粪的地块儿。说实在的，新年意犹未尽，马上又要转到劳动中去，极不情愿心有怨言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等到春耕时节，家家户户都已沤好了草甲粪。家乡是山区，地块儿处在坡岭地带，而乡亲又都住在低处，把粪推到春耕地块儿，就成为春节过后开学之前的首要任务。

农户的小推车是承担此项任务的首要工具，做工精细的手推车样式精美，着力点得当，两个粪筐搁置横梁两边，推起来轻轻巧巧，省时省力，为大家喜闻乐见。人口较少的农户有一辆小推车，像我们家人口较多，就有了两辆小推车，我们弟兄年少的时候，小推车一般由父亲掌舵，接着大哥二哥续上来，也就接续了父亲的车把式，我和母亲、大伯、三哥一般处在拉车的位置。一条拇指般粗的麻绳系在车前，平缓的地方只需稍稍发力，跟着脚步走，而像老高岭之类的地方，就需要两三个人的合力了。

第一项是铲粪，粪堆一般在猪圈旁，两辆推车一放，推车人一般要稍微休息一下，铲粪的任务理所当然的就交给了拉车人。粪很湿很重，带着浓烈的臭味，极是呛人耳目，平时肯定是嗤之以鼻的，现在，却多是让人喜欢。为了逃避这臭味的跟踪追击，一是加快速度，加强效率，二是相互之间增加一些谈资笑料，转移一下注意力，也就不以为是了。等到把粪筐铲满的时候，要用锨拍了又拍，形成一个瓷实的三角体，便可以推车上路了。

起初，我们居住在西岭上，一开始是一个很小的土坡，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紧接着是一个稍长的石头坡，蹬住石头踩住石缝，感觉有用力之地，前腿弓后腿蹬，实有用力之处，也走得顺风顺水。紧接着的是一段很平坦的路，虽然也还有更长更艰巨的坡路，这样的安排是给人一种循序渐进的感觉，由易到难，符合人的心理习性。

但是当我们搬到地势较低的西沟之后，推粪拉车却面临了更严峻的考验。一面红土大坡首当其冲，坡面长坡度大，起初拉车人和推车人都要用力的冲一下，但也就是六七米的距离，推车人觉得沉起来，拉车人越来越觉得沉了，如拉着千斤巨石一般，尤其是上了半坡之后，已是觉得毫无力气，前腿弓后腿蹬的架势纯粹成为了一种摆设，肩膀疼腿疼脚疼，呼吸粗重，汗水汹涌而出，厌恶逃离的念头就涌了上来，腿木然的向前迈着，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艰难，每一米都耗尽了自己的力量。可别恼，这只是十步之中的第一步，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无休无止的长路，并没有多大的坡度，却是那么的漫长，给人一种长夜漫漫何时旦的失望，无奈，只有在上一个更陡的坡之前，停下来歇一歇，于驻足观望之间，于停车歇息之际，好好的休整一番，以待重正雄风。

最难的土坡就是老高领了，坡度之陡非一人力拉之所为，需有二人合力。两根绳子齐拉，勠力同心，一口气便可以到达坡顶；一根绳子的话，前面的人是主拉，后面的人是副拉，两个人相互配合，倒也十分的默契，上到顶端变得也非常的轻松。这个时候最愿意和大伯配合，他力气大，我是不折不扣的副手，感觉非常的轻松了。

拉车之事，相互配合，相互帮助，实在是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感激之情铭记心中，心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帮上别人一把。乡人质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往往把感激之情落实在行动之上。

成为身强力壮的青年之后，我也曾经孤身一人推粪走单骑，儿时的土坡以及那漫漫长路竟然不再是太大的困难，虽然气喘吁吁，虽然汗流浃背，我却成为了自己心目中的英雄。

不再拉车推粪之事已十多年之久，然而每当此时，不忘初心，回忆悠悠拉车情，是父母给了我健康的体魄，给了我克服困难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