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途知秋

正值晚秋的傍晚，一个人孤独在回家的路上，游子的心思，大概谁都一样。近乡情怯，便是这个年纪的金科玉律。

天已半黑，而汽车穿梭在山林间。飞鸟晚归，寒鸦惊啼，小河环绕山腰，水声潺潺，空山绝响。山林之间数点灯光，见村舍里，灶台边上饥肠辘辘的一家人，围在一起，闲话一天的碎语家常。天气渐凉，山中更甚，还记得年初那个夜晚，参加同学婚宴晚归，也是这条路上，一个人，同司机聊过两句后，便是长长的沉默。那时不同今日，天色更晚，山雨突来，雾气将整个视线遮住，任颠簸在山路上的汽车，摇摇晃晃，谁都胆战心惊。今日却是炊烟刚起，日落西边，渐晚的天色下，老牛归去，枯草离离，小河旁的木屋里，偶有笑声，但汽车过后，又归沉寂。的哥是个中年师傅，长年奔波，甚是健谈，而今却遇上我这不怎言语的，唯有他自说话，我自赏秋，偶有共鸣之处，聊上一二。

车窗外秋日当真美妙，天地之间不再一片绿意，更多的是枯黄渲染，虽路边有野菊在晚风中招摇，但一眼乡野，那种枯败的气息，瞬间让人情绪低落，悲秋之情冒上心头，望眼四周，一切都显得那么沉闷死寂，悲观的、厌世的，此刻心里感受定该更甚。

忽然心中又念起那晚场景，正是元宵佳节过后，当出租车停在村口，小雨已停，游神队伍还未走远，迷雾之中，残留着浓浓的鞭炮味，呛的鼻子难受。锣鼓声渐去渐远，春节的余味到了明儿算是彻底结束，这一月来的热闹，总是那样短暂，而后漫长的一年，大家都要重新东奔西走，又几时能回得一次家门口！心中不禁黯然，独自神伤，却听的哥师傅说自己本是四川人，奔波生计辗转到了福建，至今已有两年不曾回家，言语之间，颇见苦涩，但一想家中妻儿，这一切却又是那么值得。彼时秋风渐起，山中树叶沙沙作响，的哥的沉默，让山间的气氛更加紧张起来，这一路的穿林过桥，少不得的哥的滔滔不绝，也少不得这秋日里的淡淡愁思。

恍惚之中，竟又想起家门前的那株枯树，那时雨后它便长满青苔，树身滑溜。后来某个夜晚，可恶的窃贼竟从树上爬到家中二楼，虽被及时发现而未造成损失，但第二天爷爷还是忍痛将枯树给锯了。现在，我总会不时的想念，那时秋日傍晚的微光下，曾祖母拄着拐杖，站在枯树下，等侯爷爷的晚归。

而今，曾祖母已经归逝多年，门前的枯树又早已不再，一切翘首以盼的物事，在这个荒凉的山间，显得那样无关紧要，黄叶飘落，逝水东流，寂寂天地之间，又见山中几个孤坟，寒鸦站立上面，眼神可怖，荒草丛中，鹧鸪叫声凄绝，半空的弯月，洒下光芒如流瀑一般，树梢枝头，隐约有个身影在晃动，但终归一切都沉寂了下去，而繁忙的出租车，还在路上，回家的游子，又能在家呆至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