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枷》（24）

《枷》本封面由作家于晓威友情提供

替罪羊

谈话安排在咨询室。这是一间专业的咨询室，房间的墙壁铺有暖色调的壁纸。大约十平米的房间。房间的窗户不在马路一侧，显得很安静。窗户有一层薄薄的纱帘。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个由白钢架支撑的玻璃圆桌。白色的台布上有一束康乃馨插在花瓶里。墙上挂着一幅高仿级的油画，是亨德里克・格兹乌斯（HendrikGoltzius）1616年的作品《罗得和他的女儿们》。

这是他精心选择的一幅画。曾经想过选择卢卡斯・克拉纳赫（Lucas Cranach ）的那幅《伊甸园中的亚当和夏娃》，但觉着这幅画更有说服力。

《罗德和他的女儿们》是圣经里的乱伦故事。

纪丹老师看起来面容憔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林溪意识到谈话的艰难，决定谈话不兜圈子，直奔主题。治疗室里，护士摆了一个低矮的圆桌。三把椅子摆成等边三角形。为了让谈话变的不那么生硬，桌子上摆放了一束浅颜色的康乃馨。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瓶矿泉水。

谈话开始之前，林溪拧开一瓶摆在桌子上的矿泉水，“喝口水吧，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这个城市好是好，一年四季分明，就是春天太短。”

他们两个下意识的拧开自己面前的矿泉水，都象征性的喝了一口。

林溪看看纪丹，沉默了一会儿。他问纪丹说：“明明前几天做了一个梦，他和你说了吗？”

“我和妈妈说了。”没等纪丹开口，大男孩率先做了回答。

“那好，我们今天就从这个梦说起。我说过，明明的病因可能是由于性心理障碍引发的神经症。通过明明这个梦，我的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大男孩和纪丹都吃惊的看着林溪，仿佛他在说什么疯话。

“明明的性性心理障碍具有这样一种性质。想在某个人身上或以某种方式得到一种性满足，但又惧怕这种满足。他担心这种满足会给他自己或其他什么人带来伤害，甚至引发极大的危险。”

“于是前列腺成了替罪羊，明明利用前列腺患病的方式来避免这种危险的发生。我在从事性治疗之前是个男科医生。你知道，”他将脸转向纪丹一侧。

“当然现在我也定期在男科出诊，只是出诊的次数在减少，把更多的时间用在做精神分析这个项目上，因为对于中国来说，这是个新领域。

“很多男性来看前列腺病其实仅仅是个借口，他们真正要治疗的是性功能的减退的问题。为了吸引更多的患者就诊，一些医院在做宣传的时候，将阳痿和早泄与前列腺病相提并论。这些医疗广告在你儿子身上产生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他的梦解释了他得前列腺病的真相。他的想法是‘如果我患了前列腺病，我就会阳痿早泄，我就没有能力得到我想要的性满足。因为这种性满足有危险，会给他或别的什么人带来麻烦。”

纪丹急了，“你这么说有什么根据？”

“有，根据就在明明的梦里。”

“前列腺是什么形状？”林溪转过头问明明。

“栗子，像个栗子啊，你那本书《前列腺病新论》是这么写的。”明明的回答很肯定，

“在没看这本书之前你知道前列腺像栗子吗？”

“不知道。”

“这就对啦，在知道前列腺是栗子之前，你已经将前列腺作为生殖器的替代物了，所以一旦前列腺患病你将不能做你想要做的事情。一个能满足你性欲的事情，你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某种性行为，至于这具体是对于谁的行为是你一个人的秘密。最近，你在家里看了我写《前列腺病新论》，知道前列腺是栗子的形状，于是一个伪装的非常好的梦出现了。”

说到这，林溪站起来，拍拍大男孩的肩，“你去休息间呆一会，我还有些问题想和你妈妈聊。”

乔纳森*里尔说过，梦的解析是一项道德活动，它本质上体现在人们试图回答怎样生活这个问题上。现在，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林溪开始怀疑这句话，他在考虑是否由于他揭开了病人的谜底，使她失去了生活的方向，才有了后来纪丹无意识的那个绝命行为。

当林溪解释，球，代表患者本人。井，代表女性生殖器，是球门的延伸。明明的潜意识里，他自己是球，怕掉进井里。对于他，井是危险的，女性生殖器是危险的。

纪丹拿起矿泉水，没有喝，呆呆的看着瓶子，和瓶子里的水。

林溪接着开始给纪丹解析另一个梦。当林溪说道。郑伯克段于鄢，妈妈犯错，象征母子有问题时，纪丹忽然站起来，神经病，天方夜谭。说这七个字的时候，她有几分落魄。林溪自己居然也感染了这落魄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