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鸟

天堂鸟_第1张图片

〈1〉

小时候,因为我妈喜欢花草,所以家里的阳台被她改造成了小花园。

都说父母之中有一个喜欢花草的,生出女孩的概率会大很多。听到这个,我赶紧又离她的花园远了一些,因为我更喜欢男孩子。并非重男轻女,只是觉得男孩子好生养,以及从某些方面来说,会更让我放心一些。

但没想到的是,许多年后,我竟然如了她老人家的愿,开了一家花店。

附近有个女生经常来我店里买花,久而久之我们就会聊上几句。那天,她又来买花,很显然情绪不佳。

她等店里的顾客走了之后,上前跟我说:“老板,以后我可能不会来买花了。”

我说,“嗯,没关系。”

“你都不问我为什么吗?”她好像很意外,我竟然没有问她原因。

我无奈地报以微笑,反问她:“那,你想告诉我吗?”

她低下头,用很轻的声音说:“他去天堂了,那里应该有很多好看的花吧。”

我愣住了。

〈2〉

手上戴了很多年的戒指摘掉了,留下了一圈印记,不到一个月就消退得不细看就看不出来了。

时间总是需要很久才能把一个东西烙进你的生命里,但消除它却很快。可当你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一些痕迹,仿佛不是印在皮肉上,而是嵌在骨子里。

段书扬走的时候没有特别痛苦,反倒是几个朋友先受不了了。沉默中,一个姑娘忍不住指着我,边哭边骂。

“书扬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连他走了你还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你滚啊……”

有人上前拦着她,没有人护着我,唯一会护着我的人现在躺在床上被白色的单子盖着,隐约见得挺拔的鼻梁。最后闹得护士进来,所有人才又陷入新一轮的沉默。

我记得那个姑娘,曾经追过段书扬,从小生活舒适,没经历过什么大风浪,可能没有追到段书扬是她遇到过的最大的挫折了吧。我理解她,可她不一定会理解我。

〈3〉

葬礼很简单,段书扬没有家人,还是这些朋友帮忙操办的。

我想,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定我的原因吧,因为我们是同类人,周身气场与旁人不同。他看到了我的,所以不顾所有人反对,紧紧地攥着我。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他还有朋友,而我是连朋友都没有的人。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而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却依旧苟延残喘地活着。

他应该早就发现我很久没有去看医生了,药也不怎么吃了。我没有向他隐瞒,因为他似乎比我的状态还要好,药早就换成了维生素,也能很好地入睡。

我觉得两个生病的人能在一起很不容易,又能同时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然而看起来我们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不曾想一切都是段书扬都是计划好的,他让我有了对未来更加坚定的希望,只是这未来跟他无关。

〈4〉

在医院里,陈遇是第一个上来拦住那个要打我的姑娘的人。他是段书扬的心理医生,一个相当理性的男人。我和段书扬在一起之后,他明确地表示过,这对我们两个人的病情不会有太多的帮助。他说的很隐晦,我猜他当时应该是想说,我的出现并不会给段书扬带来什么好的结果吧。

事实证明,他说对了,尽管这并非我的本意。

陈遇告诉我,段书扬的维生素是假的,其实是安眠药,所以他才会看起来睡得很好。他为了防止自己嗜睡,还专门换了一个特殊的枕头,它会在早上预定的时间产生轻微的刺痛感,从而把他叫醒。

段书扬的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他需要吃的药有着强烈的副作用,每次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痛苦之中。就在即将到达崩溃的临界点时,他发现我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于是产生了这个骗我的想法。

我没想到陈遇竟然会帮着段书扬做这件事,直到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病情诊断书,肝癌中期,病人姓名一栏写着段书扬。

我有点难以置信,陈遇又说,这张诊断书是段书扬伪造的。他就是拿着这张纸,让陈遇心甘情愿做了杀死他的帮凶。

“他说,只要我帮他,等你的病好了,他就会乖乖接受一切治疗。”

我们都被段书扬骗了,他隐瞒得太好了,不去演戏简直可惜。

〈5〉

那个女生要离开的时候,我送了她一束花。她问我,怎样才能让花保存的更久一些。

我想了想,告诉她,试着自己种一盆吧。

在她离开之后,我关了店,开车来到郊区的墓园。当年那些朋友在墓园跟段书扬做了最后的告别,我没有来。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这么多年,他还是那个模样。

我把一盆亲手栽种的天堂鸟放在他的墓前,白色的花朵随风而舞,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自由。

我希望你真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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