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我仍在

在走过的街道,偶尔停下脚步。抬头,凝望着密密麻麻的叶子与阳光交错,叶子闪动着浅浅的光,在身旁落下斑驳不一的影痕,不经意,路过的风景有留下的痕迹。陌生的旅途中,会有人下车,也会有人上车,过程并不知道,但时间会证明一切,只要最后还是你,就好。

        一

午后的阳光像被过滤掉夏天特有的炙热,轻浅浅地照着每个角落,就连空气里还弥漫着前些天连续雨天带来的还未散开的湿气。

穿过林荫小路,是一片田野。

田野里开放着的颜色不同的无名小花使浓郁的绿野增添了几许生趣。

俯下身触碰仍有雨珠小花的冉溪露着阳光般的笑容,浅蓝色衬衫的他和这片田野和谐的融合一起。

冉溪,天生不爱交流,性格有女生的柔弱,皮肤同女生粉嫩,因此,很不受同学们欢迎。在他上五年级那年,爸妈断定他生活环境过于限制,需要更宽松自由的环境,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

同样,在这里也不受欢迎,还多了个外号“娘娘腔”,但他在这里认识了雨芽。冉溪一开始忽视她,但她爱管闲事,就算大家冷落冉溪,她也照样热情不减。

成绩优异,加上各方面出色使他完全成了别人眼中的邻居家的孩子。

“蝴蝶!”雨芽刚到田野,还未叫冉溪,就跟发现了什么宝藏似的,奔向湿漉漉的田野。冉溪听到声音后,站了起来,他对奔跑着的雨芽提出帮忙时,雨芽转身,立马作了停住手势拒绝,“不要过来,你会把这些花都踩死的。”

  “好吧。那我站在旁边捉昆虫好啦。”冉溪感到无趣。

      他上次和雨芽抓蝴蝶的时候,路过邻居家时,他居然将邻居家的花盆踩坏了。雨芽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做到的?邻居家的花盆就摆放在门口,路过的都能注意到的好吧。

“怎么办?”

“假装不知道赶紧跑!”冉溪拖着雨芽跑走了。

      隔天,测了一天的试卷。窗外大树的知了早已受不了夏天的酷热正在叫着,经过了阳光的暴晒,路旁的花草显得蔫蔫,毫无生机。

雨芽和安安边回家边聊着试题。

安安是个乐观活泼的女孩,说话声音很大,有女侠的气概,她夸张的叫着:“什么!你说那倒数那道选择题选B?”

安安声音那么激烈,反而让雨芽也不确定答案,她玩弄着手里的橡皮说:“大概吧。”

      话刚落,雨芽突然身子向前倾倒,脚绊倒了路边的石子摔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安安还没来得及反应,推倒雨芽的班里最胖的男生朱楠就哈哈大笑起来。

    “呜——”他对雨芽吐了吐舌头做鬼脸,又晃动肥胖的手臂,“哭吧,哭吧。”

      安安都快气炸了,指着大胖子愤愤地说:“你等着!我会告诉老师的。”

  她跑过去将倒在地上的雨芽扶起来。

“哟哟,都几岁了还告诉老师。” 朱楠一副欠揍的表情,安安气鼓鼓的盯着他。

“算了算了,安安我们回家吧。”

“慢着!”冉溪从背后将朱楠推倒在地。

“哎哟。”

朱楠不留神摔在地上,圆溜溜的肚皮直接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

      安安和雨芽瞬间呆住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完了。

      安安迅速抽开扶雨芽的手,“雨芽,我妈找我呢。”她几乎是以百米的速度跑掉的。

雨芽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见义勇为是好事。但,冉溪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不是打架的料!

“快道歉!”冉溪语气激烈,但脑海闪过一大串念头:“我是神经搭错了?我根本不会打架啊。装!不会也要不能输了气场。”

朱楠艰难爬起来,肥胖的手捏住我的手臂,“你推我?”

“疼。轻点!”冉溪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又在心里纠正:“我的命可是在他的手上啊。”

雨芽傻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

“还那么拽?”朱楠咬牙切齿,使劲吃奶的力气捏着冉溪,五个手指都攥得咯吱响的拳头砸在冉溪的肚子上,冉溪痛得龇牙,捂着自己的肚子。

朱楠放开冉溪,吹吹自己的拳头.

“下次识相一点。”

朱楠还没离开几步,冉溪吃力对他后背说:“识相?你以为演偶像剧呢。”

回家的路上,冉溪揉揉红肿了半块的手臂。

“嘶”。

“对不起......”雨芽的泪猛地涌了出来,冉溪平时最见不得女生在他面前哭,他轻叹了口气:“被打的人是我,你哭什么?而且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了,男女平等到女汉子多得是,你就不要柔弱了。”

“你......”雨芽想说他也很柔弱吧。看到雨芽欲言又止,冉溪干脆俯下身从旁边的草丛里拿起一撮泥土递给雨芽,“呐,拿去葬花吧。”

冉溪特别喜欢他认为最恶心的活动——到田野里去抓蝌蚪。

下雨天过后,田野里涨满了水,这里的人们都喜欢养蝌蚪,每到这个时候,田里都会有很多人收集蝌蚪。第一次去田野摸蝌蚪,看到田野里雨水和泥土混作一团,像被搅动过的黏黏浆糊,有洁癖的冉溪差点恶心到将吃过的食物全都吐出来。那次,冉溪是下了决心以后决不再吃芝麻糊,才慢慢伸手进水里摸田野里黑乎乎身体光滑的蝌蚪。

“蛇啊!有蛇!我摸到蛇宝宝了!”这声音把正伸手进水里的雨芽吓了一跳,但她马上注意冉溪手里拿的其实是黑蝌蚪啦。

他将手里的黑蝌蚪扔回水里,踩着坑洼不平的田野小径逃跑着。

为了掩饰当时的慌乱,冉溪还补充了:“其实因为我看不清才会害怕,看不清的东西难道你不怕吗?”


“你说还不是她害的。”

      看到雨芽在前面慢慢走,几个女生聊着天,说是聊天,其实声音故意放大让雨芽听得清楚。因为冉溪的原因,雨芽的朋友也减少了,她多了“害人精”“妖精”很不礼貌的称呼。

“呵!什么害不害的,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在我考79分的时候,不就比我多一分吗!”一女生骄傲的说着,另个女生搭着呛:“难说哦,说不定你比他还高呢。”

“哎哎,我说不定还怕自己考第一呢!”那女生继续讽刺着。

“你们都别说了!”冉溪刚好在她们的不远处,他能听到她们话,对雨芽的反应感到意外,雨芽忍受不了她们对冉溪的讽刺转过去对她们说。

她们都停了下来,冉溪抱着胸,饶有兴趣的听她讲,因为她平时都说话小声,很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

“你吃错药了?”女生们中的一女生被轻吓住了。

“这件事是失误,难道大家就没有失误过的时候吗?只有失误过,伤心过才能懂得该如何去做好一件事。”雨芽语气微弱了下去,现在又恢复了平时的小声了。

不远处的冉溪咀嚼着这句话,然后叹了口气,“成绩真的对她们来说那么重要?”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时间将它重新排好了秩序。

雨芽小心翼翼和冉溪保持着距离,每次冉溪想要告诉雨芽他在这小学两年的时光要结束了,可雨芽总是不想听,冉溪认为自己不是管的特别多的人,但有些道理应该要说清楚。

但是,冉溪是选错了日子吧。那天,雨芽情绪是低气压到了极点,是这些时候一直忍受的议论太多最终让压抑过到崩溃的雨芽爆发出来吗?

“雨芽。”冉溪将一个本子递给她,他把要说的道理都写在里面,前一秒雨芽平静接过本子,可后一秒情绪一下子崩塌,将冉溪递过来的本子撕毁了,“不用再说了!你还是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你就不应该柔弱得像娘娘腔一样......”

本子被撕毁那刻,冉溪心里莫名被插了一刀,还没缓过来,雨芽又戳中了冉溪一直以来的伤口,“娘娘腔? ”他最不喜欢别人称呼他娘娘腔,听她开口了之后,冉溪嘴角自我嘲讽,最终留下冷漠的眼神后就转过身了。

“我就当没认识过你吧。”

    冉溪走的太快了,雨芽满脸泪水:“对不起。”在地上捡起被撕掉的碎片。

      走的前一天晚上,冉母和冉爸收拾着行李准备离开这里,冉溪整理着不用的东西,他翻着翻着就累了,干脆都不要了。他回想着那次和雨芽在地上画的圆圈,圆圈是没有缺口的吧。

    这层含义,雨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吧?

  十二年后...

时间总是无情将所有的东西都重新调整。

十二年前,雨芽父母离婚,无经济来源的母亲带着雨芽搬到外婆的家住,外婆家是个较贫穷落后的农村。现在外婆去世三年了,农村也逐渐发展起来了。

雨芽深感自己与这个时代不协调。刚到城市上大学的时候,她连用水箱冲厕所都是勉强学会的;她还迷过路,连城市的方向都分不清楚;她也被人冷落过,这些都使她变得自卑,十二年,她甚至觉得自己有点冷漠自私了。

一个月以来,雨芽都在这座城市忙着找工作。可,最终她因为房租太高租不起而房租被赶了出来。

拖着行李箱的她在街头走着,心里越发难受,她身上现在仅存几块钱,连回家的车费都付不起。怎么办?雨芽迷茫,不安。当她从乱想中回过神时,发现路过的人都看她一眼,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立即明白了。

于是她低着头走快一点。

“砰。”

她抬起头,很快,一个念头闪过:“完了。”

刚好经过饭店的时,她因为饿看了几眼,可行李箱恰好沿着歪了点的路线与刚停下来高贵小车撞上了。此时她脑袋轰炸开了,装的都是“赔钱”。跑!忐忑不安的心促使她不得不这样做,刚想转身走掉,“喂!”车里的司机叫住了雨芽。

雨芽欲哭无泪,紧张等各种复杂心情交杂在一起卡住了她的脚步。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去决定面对。

随即从车里走出一位穿着白色西装,系着深红色领带的青年,他从车里出来后拽了拽领带,似乎在整理着心情。他的眼神带着说不出的忧郁,在他将手插进裤袋后,把目光转向不安的雨芽。

“他,应该不好对付吧。”雨芽没有看他,只看着他的西装,心里还装着满满的恐惧,同时她被这个青年看得心虚。

“你......”青年才开口说一个字,雨芽就紧张伸出手做了个手势:“慢着!我不是故意要跑的。”接着她将行李箱横放下来,迅速打开行李箱,慌乱翻找东西。

“哎哎,大庭广众的干嘛呢!我们又不是搞抢劫的。”司机注意到饭店门口人群流动,很怕伤了老板的面子。

雨芽在箱底摸到一本硬的东西时,她松了口气,将它拿了出来,原来是本毕业证。

“我没钱,你不要把我送到警察局,我可以打工把钱还你。”说完,雨芽双手恭敬的把毕业证书递到青年面前。

司机气急败坏:“你脑子有病吧?警察不管这些事,老板别理她,我看她是想引起你的注意。”青年视线从雨芽怪异的举动中转到她的毕业证书上。

      他倒想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于是抽出手接过雨芽的毕业证书,翻开后,他随意瞥了一眼雨芽,再看毕业证书。

雨芽手心都是满满的汗水。

完毕后,他还给雨芽,淡淡问了句:“你叫张雨芽?”

“是。”雨芽不敢去看青年的表情,猜测他是在怀疑,不过她脑子忽清醒了一点,忙改口:“……差不多。”

“以后不要随便把这些信息透露给陌生人看,我讨厌故意想要接近我的人。”青年还反复轻拍几下自己的手,雨芽天生敏感的神经感觉到他很看不起自己。

“我没有想要接近你,而且我不认识你啊。”雨芽完全是按着想要解释才说的,不想制造过多的误会。

“不认识,那最好。”青年咬着字,最后决定说,“想还钱那就来当清洁工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诺诚。”

雨芽不会埋怨做清洁还债的,况且有钱人的车撞了一下就跟抢钱一样的性质,但考虑到她现在没有地方住,又继续对要进饭店的马诺诚补充:“那老板,我现在没有地方住,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司机态度坚决回答,“我们老板跟你非亲非故,你是不是想讹诈!或者想上演偶像剧的剧情?”

“不是不是,”雨芽打着手势,她身上连车费的钱都不够,本来打算边打工边预支住宿费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总不能让我流露街头吧?”

司机连讽带刺:“我真是服了你这人,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你就不怕遇上什么骗子之类的,还好你遇到我们。”

“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吧?”雨芽小声回应着,这点小事都让她赔钱。

“什么?!算了不跟你计较。”司机等着马诺诚做决定。

“给她安排个离公司近的住宿吧。”

雨芽做了几天的清洁工,她才发现被她忽略掉的细节:“这公司也就只有我一个打扫吗?”

同时,电梯门开了,一位穿着浅紫色短裙的小姐和马诺诚的司机阿扬走了出来。那位小姐披散着头发,流露出高贵的气质,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花清香,长得美丽,她便是司雅小姐。

她抱着一堆她设计好的草稿,想向诺诚询问意见。

      穿过走廊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在拖着地的雨芽,疑惑的问:“什么时候多了个清洁工?我记得这里是从来不用打扫的啊。”

“这个啊,老板决定的。反正我们的工作不适合她做,她就只能做这个。”阿扬斜着眼睛看雨芽的时候,雨芽刚好也看他。

司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雨芽回想着阿扬故意针对她的话,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此时,马诺诚正坐在转动椅上研究份方案,他脱去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的衬衫,他拿着钢笔边思考边在方案上做备注。

办公室的温度调的已经很低了,他几乎感受不到。

司雅和阿扬来到办公室门口时,阿扬想要敲门的时候,司雅拦住了,“不用敲门了。”

阿扬微笑着会意。

当司雅推开办公室的门时,冷气迎面扑来,她冷的有点发抖,当她看向马诺诚时,他正在凝神思考。

司雅进来的时候,诺诚抬起头,仍是那忧郁的眼神,他放下笔起身走过来先是对门外的阿扬交代:“通知大家,我请大家吃饭。对了,顺便叫上那个清洁工。”

“耶耶!好,我马上就去。”阿扬收到这个兴奋得消息就立马去通知了。

“那个清洁工,你认识?”司雅性格爱多疑,现在听到诺诚要请一个清洁工吃饭,微笑也收了起来,眼里有点失落,她自然是多想的。

诺诚不作多的解释:“她很特别,刚遇到她就递给我毕业证。”

“你有什么事吗?” 诺诚问完,他看到了司雅抱着的稿件,就清楚了。

他淡淡说:“这些事你能处理好的。”

司雅那一刻觉得诺诚对她的态度变了。

雨芽快要拖完走廊的时候,看到两个脸不知是由于涂的脂粉太厚,还是被什么吓住了,显得特别惨白的员工站到走廊边上。

她刚收拾拖把离开时,只见一位穿着紧身黑色制服,戴着黑色眼镜,挽着发髻的女士走了出来,她的眼神极其恐怖,此人是公司员工闻声即怕的李姐。她先是微微一笑,转而大发雷霆:“怎么搞的!好好的一个婚礼,被你们布置成什么样了!叫你们准备玫瑰了吗!”

她拼劲力气说出的话把雨芽震慑住了。

“你们脑袋挂来摆设的吗!什么叫策划,你,懂吗!”她生气弄乱一披散发员工的头发,她害怕的摇摇头。

她转而看向另一员工,那员工吓住了,也摇头:“李姐,我们真不知道。”

雨芽心里想着还是走吧,刚要迈出脚,李姐余光只一扫:“站住!偷听是吧?”

“不关我的事啊。” 雨芽竖起手掌,示意很抱歉。

李姐早来到她面前,打量了雨芽,突然大吼:“明早把策划案交到我桌上!”那两员工仍站在原地,但眼睛忍不住往雨芽那边看。

雨芽愣住了,她忙解释:“我只是个清洁工。”

“我们从来不用清洁工!废话少说。”李姐怒气汹汹。

累了一天的雨芽没想到素不相识的李姐会这样要求她。她走出公司的时候,还在皱着眉思考更好的婚礼策划案,可走着走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猛地回过头时,她看到了后面的那辆黑色小车,强烈的直觉加上敏感的神经使得她感觉后面那辆黑色的小车好像从她出来就跟着她了。

恐惧涌上喉咙,雨芽加快了速度,果然,那辆黑色小车也加快了速度,雨芽唯一念头就是跑到人多的地方。但,那辆黑色小车忽然停了下来,停靠在路边。雨芽松了口气:“原来不是跟踪我。”

“哎。”听到背后有声音,雨芽第一反应就是跑!

“张雨芽!”听到自己的名字,雨芽停了下来。

她转过来,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他穿着素色的衣服,刘海刚好遮住眉毛,透过他的外貌,雨芽一点也想不起他是谁。

“我知道你认不出我,我是冉溪。” 那人讲出了在雨芽心里封闭多年,却还在记忆中停留的冉溪!可,她分明感到了陌生感,不敢相信他就在面前。

“这是我的号码。在这里见到你,我很开心。”冉溪从口袋找出一张卡片,递给雨芽。

十二年的变化真大,雨芽接过卡片后,对冉溪微笑着。

这种感觉连她都觉得奇怪,是隔阂吗?终究还是要遗失在时间的隧道里了。

公司聚餐选在饭厅。公司职员十几个都聚在由很三张方桌拼凑而成的长桌前,上面铺着精致的桌布。

诺诚坐在长桌的一头,职员分开坐成两排,桌上摆满着做工精细的食物,每一样都很名贵。

雨芽低下头吃饭,因为和大家生疏,她每次夹菜都像台机器一样,生怕会做错什么事情。

“来,果汁。”邻座的小姐倒了杯果汁给雨芽,雨芽以微笑回应:“谢谢。”

哪知雨芽刚要夹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盛果汁的杯子,杯子倾倒,果汁洒在了精致的桌布上。

大家不约而同齐刷刷看向雨芽,雨芽恨不得挖个洞钻下去。

她低着头把杯子放好,然后用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方式解决:她居然用手把果汁弄到地板上,因为怕弄脏地板,果汁滴到身上也不吭一声。

座位上的职员都假装没有看到,但也有职员在小声窃语,整个饭厅都将声音压抑下来,沉默不语的气氛反而让雨芽闷得难受。

她无意间瞥见诺诚的脸,诺诚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淡定吃着饭,光是那瞬间,雨芽觉得她确实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雨芽赶忙站起来,借口说:“我还有事没做呢。我饱了,先走了。”

“等等。”诺诚把筷子放下。

他起身,到放着餐纸盒的地方抽出几张餐纸,然后走到雨芽面前,递给她。

雨芽马上会意,她接过餐纸把桌上的果汁都擦向她的手里,诺诚盯着她的每一步动作,他并不是这个意思。

雨芽手里积了几滴果汁,她心里还默念:这下干净了吧。

餐桌顿时嘈杂起来,大家都快吃不下去了,各种对雨芽的不耐烦。

在雨芽要走的时候,诺诚生气的拽着雨芽的手臂,怒吼着:“你干什么啊!你要不要大家好好吃饭啦!”

雨芽眼睛含着泪,却努力不让泪水滑落,“我马上走。”她几乎是挣脱的,走的时候,雨芽在门口撞到了司雅,但她跑走了......

夜色朦胧,城市灯火辉煌。

雨芽站在阳台看着城市的灯火,泪模糊了双眼,接着她背靠着阳台的栏杆坐了下来,止不住她的泪水,好像所有的悲伤都一起涌上来。

这时,她想到了冉溪。她找出手机,默默写着短信:

“冉溪,时间变化着一切,我融不进这个世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点击发送后,她忽然后悔了。她对现在还不了解的他说这些,他万一也是讽刺她的人之一呢?可她根本顾不上这些了,边抹泪边流泪,情绪低落。

不久后,冉溪发了信息过来。

“你放弃了世界?还是自己?”

“世界不会为你停止,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存在。”

雨芽看着短信,现在她一头雾水,她发了个“什么意思?” 过去。

“好好睡一觉吧,晚安。”

冉溪并没有回答,但雨芽的心情好了一点,她决定做好婚礼策划案再睡觉。

隔天,雨芽把婚礼策划案递给李姐过目。她扶了扶眼镜,翻着雨芽的婚礼策划案,看完还给雨芽:“你这头呆鹅想法不错。新郎新娘的确喜欢唯美风的,把婚礼场地设在离海边最近的地方,这样能增加浪漫气氛,就按你说的布置了。”

“李姐,你都不用考虑一下吗?”雨芽没想到被人称为女魔头的李姐这么快就用她的策划案。

“你什么意思?你想说我没脑袋不会看人随便就采用一个路人的方案,其他的职员的付出都白费了?”李姐一“炮”轰炸着雨芽,雨芽还在发愣的时候,李姐抱着胸继续说:“我的原则,谁有本事谁来策划!以后我会多找你的。”雨芽点点头。

“如果用比较善意的办法解决,这样好吗?”从那天冉溪愿意回复她之后,她心里有了莫名的安心。

其实她害怕冉溪没有原谅她,以后都不会再理她。

“适度的反击。”

之前打扫办公室的时候,雨芽总觉得缺了点绿色,没办法,她只能自掏腰包买了个小盆栽放在办公桌上。

看着办公室总算添了点绿色,雨芽感到满意:“钱算我还他了。”

刚放好转身,雨芽就撞上了站在门口的诺诚。

他眼神仍带着深深的忧郁,还有冷漠。

她脑袋忽的卡住了,怎么解释?随便一点吧。

她说:“那个,老板,你的办公室需要多一点绿色,然后我就买了这个盆栽。”

“我不需要,拿走。”诺诚心烦的回答着,绕过雨芽进入办公司。

雨芽刚想退却,冉溪的话在她脑海冒出来“适度的反击”。

她转过去,大胆地说:“老板,不要把自己束缚在狭窄的空间里,它能让你感到自在一点。”尽管语气还是很弱,但已经很勇敢了。

雨芽离开后,诺诚拿起了桌上的盆栽,一丝笑闪现在嘴角。

  听说,诺诚和司雅要结婚了。

李姐特意请雨芽到婚礼场地进行指导,婚礼场地设在绿茵茵的草地。工作人员忙着铺地毯,摆上需要的椅子,将这里布置成粉色梦幻系。

到了休息时间,雨芽到离场地不远处的大树底下坐下来,拿出自己准备的面包当作午餐。她吃了口干面包,抬头看了一下蔚蓝的天空:“好想家。”

“是吗?”侧过头,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诺诚在她的旁边坐下,他目光凝视着不远处的场地,嘴角浅笑。

雨芽悄悄挪了位置,远离诺诚一点,她忽然想到某个员工曾说过的,她们老板有病。想到这,连咽下的面包都卡着喉咙,她好容易将面包咽下去,转过头问:“老板,我什么时候能还完钱?”

诺诚似乎没有听到或者没有听懂雨芽所说的话:“你会去吗?”

雨芽愣住了,轻摇了一下头,随口答:“不会啊。”

诺诚嘴角像是在轻笑,又像是在嘲笑,雨芽不想捕捉这样的表情。

“你有什么对不起的人吗?”

雨芽想糊弄着没有的,但诺诚很严肃,这使她想起了冉溪。

“有。很多很多年前,我失去了我爸,他和我妈离婚了,那天我情绪很低落,无意中伤害了我并不想伤害的人,每次回想起,我都会自责。可有的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不能够再重来,拉远了的距离,用时间也很难被填补,就算有可能被原谅,容易活在过去的人怎么也逃不出来。”

“所以,要向前。”

诺诚和雨芽同时沉默了。沉默中,雨芽想到不该跟他提这些的。

“我有病。”沉默良久的诺诚突然这样说,雨芽心里一震,反问:“怎么会?”

“是,我这些年来都在用外貌判断一个人。”

“你都要结婚了,她外貌和才华兼修吧?”雨芽理不清他的思绪,按照自己想的回答。

“这关你的事吗?”诺诚的话让雨芽一下子陷入尴尬的境地。

过了几秒,诺诚一笑:“你别害怕成那样,我随口一说。”

当天晚上,雨芽凝望着夜空,忽然想到干清洁工已经两个月了。

      想着想着她猛然清醒:“不对吧?两个月了,老板也没说什么时候能走?难道我被骗了?算了,不想了。”

“好想家,我得离开这里了。”她拿出手机拍着夜景,心里还是纠结怎么才能辞职。于是,她给冉溪发了短信:

“如果遇到不容易解决的事情怎么办?”

发送之后,过了一会儿,雨芽收到了短信:

“勇气,大胆去挑战你所认为的不可能。”

雨芽在办公室门口徘徊了许久,最后她决定豁出去了!于是她敲了敲诺诚办公室的门。

“请进。” 得到允许后,雨芽推开了门。

正在翻看文件的诺诚只看了雨芽一眼,问:“有什么事吗?”

“老板,”雨芽全凭一股脑的勇气,“我在这两个月了,钱应该还清了吧?就算没还清,我可以把钱寄给你,我想辞职。”

用辞职这个词貌似不对,但,不重要了。

雨芽在等着诺诚的回应。

听到雨芽这样说,诺诚翻着文件的手停了下来,问:“为什么?”

“这里不适合我。”雨芽继续补充。

“可是,我们缺清洁工,不缺钱。”诺诚这句话让雨芽极度反感,什么叫你们缺清洁工,不缺钱!但雨芽忍着不发作,直接忽视:“嗯,那我走了。”

“钱不是万能的!雨芽。”因为着急,诺诚站了起来。

雨芽?!雨芽完全被他的话激怒了,豁了出去:“你也知道钱不是万能的啊!你别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吗!我不是你的奴隶,我有权利离开,你的钱,我会还的!”

忽然雨芽意识到不对劲,诺诚眉毛紧蹙,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白纸,他左手极力捂着胃部,右手慌乱的翻着抽屉在找药,脸被疼痛扭曲了。

“你怎么了?” 雨芽急忙过去搀扶诺诚。

最后在员工们的帮助下,诺诚被送进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救治后,诺诚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雨芽站在病房外紧张不安,心里装着满满的心事:“这不能算是我的责任吧?又不是我害的。”

“不过,好像是我刺激的。”

“也不一定,可能刚好在那个时候发作呢。”越想心越乱。

司雅赶到病房后,看到雨芽站在门外。她停了下来,默默说了句:“我们一起进去吧。”

病了的诺诚正半躺在病床上翻着书。

雨芽不敢面对诺诚,静静站在病床前。

司雅来到诺诚的旁边坐下:“......”

诺诚注意到了雨芽,翻着书的手停了下来,在司雅还没开口的时候,他将竖着的食指放到唇边,示意司雅不要说话。

雨芽猜想应该是她在这里不方便开口吧,正好她看到诺诚病床旁桌上的水瓶,于是她说:“可能老板渴了吧,我去打水。”

雨芽尽量避开诺诚那“杀人般”的眼神。去病床边拿水瓶的时候,她发现桌上有张照片,这照片似乎很熟悉。她刚想要拿起来看一下,诺诚却先于她拿了起来。

“我只是,想帮你拿起来。”雨芽不想惹事,用笑掩饰自己的紧张,然后她拿起水瓶朝门口走去。

司雅不解:“这是什么?”

“没什么。”诺诚很明显松了口气,但装作镇定。

“冉溪,虽......”

“砰。”雨芽还没出到门口,听到冉溪这个名字,水瓶从手里脱落,此时她脑里一团乱,他是冉溪!那之前的是谁?

听到声音后,司雅转向雨芽,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诺诚,不对。冉溪静静看着雨芽的反应,雨芽也不知道那一刻是怎么了,泪从眼角掉落。

“从看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来了。你因为自卑,从来都没有看过我的眼睛,自然,也没有认出我。”冉溪说的时候语气平淡。

“老板!”门外走进之前的那个“冉溪”。看到迷茫的雨芽,他露着微笑朝她招了招手:“嗨,很意外吧?这些都是老板吩咐的,不关我的事。”说完,他朝着冉溪问:“那么,我算是被录取了吗?”

雨芽故作笑笑,然后走出病房。

雨芽拖着行李箱来到机场。

“雨芽。”没想到冉溪和司雅赶到了机场,他们赶到了雨芽的面前,拦住雨芽。

“雨芽,听到你要走了,冉溪病还没好就急着要出院,你还是留下来吧。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司雅尽管语气里含着很多的不舍,但她是懂得舍弃的女孩。

“我们的事?你不要介意的啦,这根本不算什么。”雨芽勉强笑笑。

“算。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观察冉溪,他在发生改变,如果时间能够改变一切,同样它也能建立新的联系。靠外在维持的东西,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的,所以,希望你珍惜。”司雅紧紧握着雨芽的手,最后对冉溪微笑一下,就离开了机场。

“十二年的时间很奇妙,一个是村姑,一个却....变化真大。”冉溪等到的不是这句话吧?

“教你那么多,你怎么都用我身上了?”冉溪开着玩笑。

雨芽轻叹一口气,对他说:“你还是回医院吧,我得走了。”

冉溪看着还没转身的雨芽说:“你知道的,只要是你,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一股脑的感动,不知为什么,雨芽泪掉落了下来。

“圆圈还有另一层含义,绕着它转,终究还是回到同样的起点。”

雨芽点了点头。

“张雨芽,李姐跟我说她要你做她的助手,不用逃避这个世界,去勇敢面对这个世界,极力创造属于自己的梦想。”冉溪几句话虽平淡,但充满深意的。

“你是整容了吗?”

“啊?”

冉溪那一刻呆萌的表情惹得雨芽忍不住笑喷:“开玩笑的。”

他也随着雨芽笑了,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后记:回想着创作的时间手写于14年,16年进行文章的整理和修改,现在重新看一遍有种浅浅的感动。

或许时间隧道里一定住着当时的我们,保持着一份热情,不断向前。世界上有很多会变质的东西,比如说,你打开过的食物,你刚开始特别喜欢的东西为之执着好久,你那最初的思想稚嫩等等。能留下来的是记忆,丢掉的是遗弃的讯息,相信无论多远,我们也总会拥有那,从未走远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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