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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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不是恋红尘,似被前缘误。

花落花开自有时,总是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

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这是一个关于前世、今生、来世的梦。

梦未醒,主人公至今还徜徉在自己的遐想世界里。

梦境里,连风吹拂过脸庞的感觉都有一丝甜蜜和痒意,叫他久久舍不得醒来……


一、前世

前世,他是一名云游四海的僧人。

他天生一副贵相。天庭饱满,高鼻薄唇,面带霞光,玉树临风。传说此类面相的人天生就有慧根。

他只知道寺庙里的大和尚仔细端详了他之后,说他前世就是一个修行者,曾修到罗汉金身。

大和尚嘱咐他此生也要继续潜心修行,万不可破戒。红尘漫漫,空无一物,归心礼佛,方能开悟。

他怀抱着如同玄奘一般虔诚的信念,头戴斗笠携上钵,只身前往远方的圣地净土。

如此匆匆,十年弹指一挥间,距离他离开原庙已经有十个春秋了。

如今他也已到而立之年,春去秋来,寒来酷暑,他日常拄的竹拐杖也已磨出了光,蹭蹭亮。像是青蛇一般盘付在他身边,显出几分灵性。

他一身袈裟掩地,身姿挺拔,走路轻盈、他所到之处,仿佛瞬间就能在尘埃里绽放出朵朵清莲,禅意盎然。

心无挂碍,清风拂面,便是当下他的心境。

大藏经部部经卷,烂熟于心,成为他每日徒步心中都要默诵的固定内容,斗转星移,岁月更迭。

他给自己设了一个界限。

到了年底就启程返回原地。

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但须有时限。

云游的时间够久了,他心里依旧牵挂着寺庙里的大和尚,以及那棵古银杏树。

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

不知栋里云,当作人间雨。


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他从未料想自己会遇到一个令他砰然心动的俗世女子。

他自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一名心如止水的罗汉。

却不想,只是惊鸿一瞥,便叫他失了态,一时忘情丢了手里用以爬山的竹拐杖,摔了一地泥。

她回头嫣然一笑,顺手拾起那支早已被他摸得溜溜光的竹杆,只字未提,便悄然掩映在了大山深处的竹林里。

消失地无影无踪,只徒留一阵脂粉香飘过,尚且能证明曾有一名女子的确路过此地。

徒留他空空地望着身后,不知所措,失魂落魄,怅然若失。

原来人间如此值得留恋,自己这前半生的修为,真是尽毁了。

他终于领会了何谓“无所放其意;则往往从布衣野花;酣嬉淋漓;颠倒而不厌。”

他疯疯癫癫地忘了回程的路,从此不知所踪,无从寻觅。

见过他的人,有人说他后来归隐了敦煌,坐化为土。

也有人说他还俗了,终身都在寻觅那位回眸一笑的娇娘。


二、今生

今生他是一名慈父。

年少有为,事业有成。携娇妻、拥幼儿。

他很满足现下拥有的一切,他并非贪心妄为之徒。

他是世俗价值观里所谓的“凤凰男”。

一路靠自己打拼,没有任何背景,全凭自己的本事、情商和为人处世的老练手段。

他把耐心和谦卑都给了家人;在职场上,他是一个带着面具的人。

他从不否认这一点,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天生就争强好胜,只是命运把他推到了这里,他只能随波逐流,顺势而为。

既然领导赏识他的学识和技术,他也就半推半就中临危受命了。

一半靠能力,一半靠运气。

他很清楚自己的资质,也明白能有今天的一番成就,自己也算实至名归。

他知道自己能拥有今天的一番成就实属不易。虽然他的内心也并不害怕重回原点。

大不了就重新吃萝卜干饭,他偶尔也会浮现出这样不切实际的念头。

有时他是真的感到心累。偶尔也想任性一把。不想继续受制于人。

但转念一想,为了年迈的双亲、年幼的孩子,自己也不能如此颓废下去。即便如今他越来越不想去应酬那些比他更加猥琐、龌龊的人。

在他百无聊赖的生活里,每日见的人、每日做的事,循环往复,毫无变动。

虽然他学的是理科,但随着年龄渐长,他也渴望起生活的转角处里能泛起一丝涟漪。

而不要像现在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枯燥乏味和了无生趣。

在一场例行公事的家族聚会上,他邂逅了妻子的小表妹。

那个传说中十六岁就已经出国留学、周游列国的奇女子。

初初见她,人群中并不十分惊艳。

然而抬头再看时,已端倪出她独特的美。如酒似茶,品之方能知其美妙。

如影似幻,竟叫他鬼迷心窍起来。

他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问她如今回国后在哪里高就,有何打算。

她却莞尔一笑道:“学校除名,自学成才。平时采风摄影、创作投稿、插画为生。”

他不料想她竟可以如此天马行空,洒脱自由。

他讪讪地又问是否已有准备谈婚论嫁的男友。

她却眨眨眼,将他一军:“等你介绍。”

他顿时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表妹不过小他一轮而已。

他尴尬地找理由去了洗手间,情不自禁地理了理鬓角,仔细查看自己是否已看白发显现。

他被自己认真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潜意识里他希望自己在她眼里还不算老,至少看上去别像是差了那么多岁就好。

他的心不自觉地开始沉沦了,无可救药,不能自拔。

但他知道他不能付诸任何实际行动。

这样恼人的困扰和挣扎叫他心好乱,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懵懂莽撞的少年。

一边他为自己又能拥有心动的感觉而欢呼不已;一边又知不可为,偏要为的矛盾。

他希望小表妹能对自己青眼相看,又怕小表妹真的爱上自己,到时湿手甩面粉甩也甩不掉。

想爱又不敢爱;真要是踏出这一步,又怕自己行差就错,万劫不复,名誉尽毁。

他盘算到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净身出户,凭自己的技术和能力,这么多年来累积的人脉和资源即便创业也不见得会失败。

但他还经得起折腾吗?

毕竟岁月早已磨平了他原本的棱角和个性。如今的他,就像是河流岸边的鹅卵石,光滑而毫无特色可言。

他扪心自问,是真的爱上了她,还是爱上了她的这种爱情的感觉?

她那双灵动的会说话的眼睛,仿佛似曾相识,叫他魂不守舍,念念不忘。

也罢,离个婚,半条命,何况自己的老婆不是那种好对付的善茬儿。

算了,就做一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俗人吧。

谁叫自己就是一个怂人呢?

他不禁轻嘲自己年纪一把了,还有一份胡闹的心。

可见活着就是爱折腾啊。

三、来世

他依旧还在梦境里,迟迟不愿醒来。

侧过身,回首又见她。

只是在来世的故事里,他终于在合适的场合、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又遇到了她。

但她好像只是张望了一下,并没有察觉出他们之间这份特殊的缘分,是纠缠了三生三世的姻缘。

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则是命中注定。

这一次,他在她耳边轻声低喃,我绝不放手。

尾声: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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