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失恋阵线联盟

清晨时分,仁心医馆的大门又被人做了一次全身spa。祖传的大有来历的上好木料做成的门可怜地啪啪作响,无人应答后又惨遭飞起一脚。它吱呀哭泣,刚从被窝爬起来的老中医披上外衣,旋风一般冲进来的家丁们就将他带走了。

“…吱呀!吱呀!”叫破喉咙也没用,它的主人现在没空。

马车里的老中医了解到,钟老爷半夜胸痛,又怕惊扰了老中医,于是撑到早上才来叫他。治病前总要了解病情,于是他问:“钟老爷怎么忽然身体不适了?”

老管家坐在马车外:“…昨夜跟少爷谈话,被少爷给气的。老毛病犯了。”

老中医摸摸胡须没说话。钟少爷名鼓字乐之,是镇上一霸。钟老爷棍棒甜枣教育都用过,该怎么霸还是怎么霸,没什么用,于是时常胸痛,浑身痛。这少爷就爱霸美人,镇上出名的口水河就是因他得名。那是红楼门前的一条凹陷下去的水沟,本来是正在建设的城市排水项目中的一环,尚未建好,钟少爷在红楼下瞻仰红楼姑娘花容月貌,口水滴答作响,这段水沟就叫口水河。

老中医好奇地想问问这次是因为什么,理智又忍住了没问。到了钟家,钟老爷躺着,脸色不怎么好看。老中医把脉,是老病症,按照以前给他开过的方子变了几味,让管家去抓。听见门外有个少年中气十足:“我爹的病严重不?”

老中医刚要开口,床上的钟老爷冷冷地回他:“死不了!”

那少年不再回话,老中医从窗户上的花纹缝隙看去,似乎是在花园里跪着,一边无聊地拔草叶。有小丫环陪着他,偶尔笑语泠泠。

钟老爷喝了药,觉得舒服一些,便留老中医吃饭。席间钟少爷被叫回来吃饭,吃饭也不好好吃,扒拉着碗筷,一次咀嚼一根青菜。钟老爷猛拍桌子:“好好吃饭!你想气死我是不?”

钟少爷垂下眼来:“不想。我又没说我不去。”

钟老爷:“我说你去的事了吗!我是说你去的那个!”

老中医觉得什么去不去的,云里雾里听不懂,于是低头吃饭。

钟少爷给他爹夹个大鸡腿:“爹,你别生气了,我连花姑娘的手还没摸过呢,就是馋一馋,你有啥可气的。我去招呼万津就是了。”

钟老爷仍觉不顺,噼里啪啦地骂了好一通。

钟老爷叫钟鼓送老中医出门,顺道去接待万津。老中医语重心长地跟钟少爷讲:“别再气钟老爷了,他这心病最怕生气。”

钟少爷横他一眼,走了。身后的家丁们赶紧跟上,小三子屁颠屁颠地:“少爷,您刚才真帅。”

钟鼓嗤笑一声:“他以为他是谁啊,来教育少爷我,我爹我不知道?”路过街上的摊子,看见个俊秀的年轻人在卖折扇。钟鼓随手挑着看,是这年轻人自己写的字,不过都缺了点什么,对不上钟少爷的眼。钟鼓打量他,对方书生打扮,洗旧的青衣有点皱,比他高一点。书生手里拿着个半旧的,钟少爷眼前一亮:“你那个借我看看。”

书生递过来,果然是用过,边缘有点卷曲,不过钟少爷越看越喜欢,示意给钱。小三子扔过去一两银子,钟鼓拔腿就走。“哎,这位公子,我这把不卖啊,是我自己用的。”

钟鼓又扔给他一两。

“…是真不卖!”

又给一两。

“…有钱你也不能这么夺人所好!”

再给十两。

“…少爷您走好。”

书生心里腹诽这个万恶的资产阶级,然后一边鄙视自己的没有节操。然后安慰自己,算了吧,节操值几个钱,又吃不了饭。

钟鼓摇着扇子去客栈请万大人的儿子万津,表达自家一颗友好的适合交朋友的心。当然啦,这可是纯洁的友谊,跟什么官商勾结的丑恶事一点没有关系。

万津还在睡,钟鼓跟家丁们在一楼大堂等他,等的昏昏欲睡。钟少爷是个爱睡懒觉的,搞的他也想上去睡一会儿。

日上三竿的时候,楼梯上传来痛苦的吱呀。万津年纪跟钟鼓差不多,个头比钟鼓矮,体重是他的三倍。裹着锦衣华服的万少爷从楼梯上走下来,脚踏在楼梯上重重一响。

钟鼓被震醒,猛地抬起头:“地震了?”小三子赶紧捂住他的嘴,示意他看上面。钟鼓清醒过来,赶紧迎上去:“万公子您醒啦?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钟鼓,字乐之,家父是…”

万津脸上险肉挤成一堆,小眼睛陷在里面找不到:“你好。你在这等我多久啦?”说话的时候他在笑,肉里挤着的痘痘们消失不见,不笑放松时痘痘又冒出来。钟鼓忍着呕吐的欲望:“不久不久,我也是刚到,刚到!”

万津坐下来,他一动,钟鼓闻见一股浓郁的臭味散发过来,他屏住呼吸:“不知万兄一会儿有什么安排啊,小弟有个好去处…”

钟鼓带他来红楼。名字叫红楼,其实是座青楼。红楼生意好,白天有时也开门,钟鼓向二楼望去,果然栏杆上的花姑娘已经出来了。这是红楼的头牌,艺名叫花容月貌,每每白天无事,花姑娘就出来站在栏杆那,将胸搭在上面晒太阳。惹得一群禽兽在口水河下面齐聚。说起花姑娘,似乎是一个从东瀛来的武士第一个这么叫的。他说:“这个花姑娘,大大地好。”加上大家觉得花容月貌真是拗口,于是都叫花姑娘。

万津兴奋地搓手手:“这个花姑娘真漂亮。”

钟鼓一扬手:“走走走,今晚她就是万兄的了。”

花容月貌摇晃着腰肢进来,身上轻纱薄的像刚从豆浆上捞出的豆皮。淡红色的轻纱衬的她白皙透亮,两条长腿若隐若现。钟鼓捏了一把,她身上肌肤滑嫩的握不住。她轻笑着坐过万津身边去,“哎呀,好累哦。”

“你怎么累了?那要不要休息一下?”

花姑娘嗔怒道:“万公子真坏。人家觉得胸太沉了,走路累的慌。”

万津两条腿太粗了,盘不了腿,于是坐着,溢出的肥肉滩了一地。花容月貌紧挨着他坐,她的脸跟万津的脸仍有一段距离——又不能坐万少爷的肥肉上。她也闻见那股恶臭味儿了,不过她有职业素养:“万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呀。”

万津伸出手捏她,五只泡发过头的手指头像糖葫芦,肉与肉挤的骨节缩在一旁,小拇指留着长长的手指甲,里面藏着山水画一样的淤泥。可能来自于如厕后的没有洗手,或是饭后的临时牙签。“你真好看。”

他的手给花容月貌的衣服捏出一条黑线来。花姑娘低头看胸口,叫起来:“我的衣服怎么脏了?”

钟鼓赶紧凑上去把她拉开:“会不会说话!万兄可是一代书法大家李尚的弟子!书画一绝,他的手指甲里可都是墨汁,就是为了随时随地有灵感写字!他给你画在衣服上,这是抬举你,还不快谢谢万少爷!”

花容月貌谢恩,一边叫丫环来拿干净衣服。当着二人的面换了一件粉衣,脏了的红衣被丫环拿出去珍藏。

万津不好意思地笑:“我哪里有乐之说的那么好,就是随便写写,没有什么名气。”

钟鼓跟他碰杯:“哎呦万兄,你这就是太谦虚了,我看你刚刚给花姑娘画的那道字,真真是笔酣墨饱,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小姐,这衣服去哪家店里表框啊?”门外丫环大呼小叫的,把钟鼓打断了。

“个死丫环,少爷我讲话呢没听见啊!”钟鼓骂她。他总来这里混,丫环并不太怕他,嬉皮笑脸地回他:“对不起啊少爷,我是觉得万公子写的太看好了,怕自己找的地方不好。”她抱着衣服下楼,好奇地看着衣服上的精致花朵被划了一道黑,阳光下黑又掺黄,低头闻了闻。

吐的昏天黑地,一头栽倒地上。听到楼下大呼小叫,花容月貌脸色变了:“怎么感觉楼下有人喊小红的名字…”她顺着窗户看去,果真是她的小红倒在地上,身边一滩鲜血。花容月貌拨开万津的肥肉跑下去,万津身体重重地倒向一边,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哎呦!万兄你没事吧?”钟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他扶起来坐好,这个大胖子瘪着嘴,脸红扑扑的,没一会儿竟然大哭起来,吓了钟鼓一跳。“你别哭啊,是伤到哪里了吗?”一边安慰他一边像拍小孩一样轻拍他的后背:“个死婊子,还跑了,等她回来爷收拾她!”

万津呜呜哭泣,青黄的粘性液体流到嘴里去,他抽噎一下,再咽下去:“…呜呜…她不要我了…呜呜…她不乖,她没有我的老婆们好!”

老婆们?您这是有多少个啊…钟鼓递给他一杯水,“万兄娶妻了?”

“…没有…我爹不让…我爹说她们身份低贱不让我娶…”

“哎这就有点阶级歧视了啊!怎么个身份低贱法了?不都是普通公民吗?不就是家里穷点吗?娶老婆又不是娶金库!”钟鼓不乐意了,“我支持你!”

“你真好!”万津用袖子一抹鼻涕,然后蹭在钟鼓背后,“小黄跟花姑娘一个位置,娶她老鸨说我钱给的少;小橙是教我功课的先生的大丫环,娶她先生骂我;小青是父亲养在别院的义女,娶她父亲要打我说我们俩兄妹结不了婚…明明是义女嘛!而且那天我去找她,父亲刚巧从她屋里出来,我就提了…这给我揍的…我还想娶个小蓝,她是我在豆腐坊里认识的,可漂亮了,这次她老公不同意…”

钟鼓的世界观被颠覆了:“…万兄何不再娶个小紫凑成一彩虹算了…”这么一想,万大人的身体还好吗?钟鼓有些可怜地想,不如他老爹和万大人组个组合就叫“失恋阵线联盟”。不不不,“生气阵线联盟”之不争气的儿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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