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资治通鉴》［421］弃西域审时度势，恤民生量力而行

莎车王贤越来越骄横。他屡次攻打西域诸国，逼迫它们缴纳沉重的赋税；西域诸国无力抗争。车师前王、鄯善、焉耆等十八个国家派王子入侍汉廷，进献宝物；他们痛哭流涕，恳求汉朝再派出西域都护，以便恢复秩序。刘秀考虑到中原初步安定、北方异族还没有归顺的现实情况，就把各国送来的人质又都送回去了，拒绝出兵；只是回赠他们丰厚的礼物。西域诸国为此愁苦不堪，于是给敦煌太守裴遵呈送公文，云：“希望您留下我们的人质，然后告诉莎车，就说人质已经留下了，汉朝的都护不久就会西出边关，命令莎车暂停军事行动。”裴遵请示朝廷，刘秀批准了。

［点评］

光武帝刘秀一心巩固内政，不愿插手复杂的匈奴、西域问题。西域有五十余国，都夹在汉朝和匈奴之间摇摆，经常中间还冒出个别想充老大的，比如莎车国，搅得四邻不安。小国无外交、无尊严，只能投靠大国求得庇护，但光武还不愿意充当这个超级大国。 因此后面，西域必然与汉朝脱钩。

建武二十二年（公元46年）

冬，十月十九日，免除大司空朱浮的职务。二十日，任命光禄勋杜林为大司空。

起初，陈留人刘昆为江陵县令，县城发生大火，刘昆趴在地上给大火磕头，愣是把大火给磕灭了。后升任弘农郡太守；下车伊始，老虎都背着幼崽渡过黄河到别的郡去了。刘秀听说后十分惊讶，征调刘昆顶替杜林为光禄勋。刘秀问刘昆：“在江陵的时候，你能改变风向，灭掉大火；后来任弘农郡太守，老虎为了躲开你而北渡黄河。什么样的德政才能创造出这样的奇迹？”刘昆回答：“纯属偶然。”左右侍从都忍不住发笑，刘秀叹息道：“厚道人才这么说！”说完扭头命人把这件事记录在案，以便流传后世。

［点评］

董仲舒建立了天人感应的学说：君王行仁政德政，天就以祥瑞鼓励；君王行暴政或有过失，天就以灾异惩戒。这种天象谶语，在古代还是影响非常大的，前面我们已经看到王莽为了篡政，编造了很多这样故事。这里刘昆却用“偶然耳”三个字，将自己身上的祥瑞淡化，非常难得。

这一年青州发生蝗灾。

匈奴单于舆去世，他的儿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继位；不久乌达鞮侯单于又去世了，他的弟弟左贤王蒲奴继位。蒲奴单于是呼韩邪单于的孙子。匈奴连年遭遇旱灾和蝗灾，赤野千里；由于没有食物，再加上瘟疫流行，人畜死去了一大半。单于担心汉朝乘机向他发起进攻，就派使者到渔阳郡向汉朝请求和亲；刘秀派中郎将李茂出使匈奴。

乌桓乘匈奴疲弱之际向它发起进攻，匈奴被击败；被迫向北迁徙了几千里，大漠以南的广大地区成了一片无主地。刘秀下令，裁撤沿边各郡、县的城堡、亭燧及其戍卒；同时用钱帛招降乌桓。

西域诸国派到汉朝充当人质的王子滞留敦煌已经很久了，一个个愁眉不展，有的就逃回国去。莎车王贤知道汉朝不会派都护来，就放开胆子攻破鄯善国、杀死龟兹王。鄯善王安上书汉庭：“请允许我再次派世子入朝服务内廷，再次请求皇上派遣西域都护；如果皇上不答应，我们只好屈服于匈奴了。”刘秀回复：“实在是爱莫能助；如果各国确实感到力不从心，那就随便怎么做吧。”于是鄯善、车师等国再次依附于匈奴。

班固评论说：

孝武皇帝时，一心想要制服匈奴，担心它吞并西域各国；于是联合西部的羌族部落，在黄河以西设立四个郡，修筑玉门关，打通通往西域的道路，以便砍断匈奴的右臂、隔绝匈奴与西羌、月氏国的联系。单于在这一地区没有了立足之地，于是远远地离开了这里；于是大漠以南就没有匈奴王庭了。

由于孝文皇帝、孝景皇帝两朝清静无为以为治，自汉兴至此时休养生息达五世之久，国库充裕，兵强马壮；所以到了孝武皇帝朝才能看到南方进贡来的犀牛大象、玳瑁珍珠，设置珠涯等七个郡；为了得到枸酱、竹杖，打通西南夷，设置牂柯、越巂两郡；听说天马、葡萄宝贵，于是远征西域，直达大宛、安息等国。自此以后，异邦他国的珍奇物品从四面八方进入中国。

于是开辟苑囿，扩建宫室，大张帷帐，服饰华美，玩物齐备，酒池肉林，以便招待四方来宾；上演“鱼龙”“角抵”游戏，娱乐八方使臣。不仅如此，还要派出使臣，携带丰厚的馈赠，不远万里予以答谢；师旅之费，数不胜数。以致于国库开支不足，只好实行酒、盐、铁国家专卖制度。铸造白金币、鹿皮币，用货币手段敛财；国家的税收都征到了坐车乘船，甚至饲养六畜都要纳税。民力因此用尽，财源因此枯竭，再加上接连不断的自然灾害，终于导致盗贼蜂起，交通阻隔。于是朝廷直接派出使臣，身穿绣衣，手执斧钺，严命郡、国予以剿灭。正因为如此，孝武皇帝晚年放弃了轮台等属地，颁布令人痛心的轮台罪己诏；仁圣之君后悔莫及啊！

通使西哉困难重重，近有龙堆之险阻，远有葱岭之难越。翻越悬度山，无不身热、头痛，九死一生。淮南王刘安、杜钦、扬雄都认为这些天然屏障就是上天用来界别区域、隔绝内外的。西域诸国，各有君长，国小力弱，无法统一。他们即使听命于匈奴，也并不真心归附。匈奴可以得到他们的牲畜、马匹以及毛织的毯子，但并不能统帅他们的军队与之并肩作战。西域诸国与汉朝远隔千山万水，得到它没有多大的好处；抛弃它也没有多大的损失。汉朝对它们一向是只有馈赠从不索取。所以自从光武皇帝以来，西域诸国思念汉朝的恩德，都希望作汉朝的属国，屡次派遣世子入汉庭做人质，期盼汉朝重新管理西域。然而光武皇帝纵览古今，考虑当时的实际情况，没有应允。

大禹有善待西戎之德，周公有退让白雉鸡之恩，汉文帝有拒受千里马之义；而光武皇帝的做法，或许是兼而有之了！

［点评］

西域各国为什么哭着喊着要做汉朝臣子，他们是要汉朝提供保护伞。但这老大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必然要打仗摆平刺头。而西域路途遥远，军费开支不是个小数目。刘秀刚刚建国，百废待兴，他只想休养生息。

班固说：“ 西域诸国与汉朝远隔千山万水，得到它没有多大的好处；抛弃它也没有多大的损失。 ”然而，班固的弟弟班超恐怕大不以为然，未来他将率36勇士，为刘秀之子汉明帝刘庄收复西域，建功立业，名垂青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