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哲学史大纲--孔门弟子

《史记》中《仲尼弟子列传》弟子77人甚详。以为多不可靠。澹台灭明、公伯僚都算孔弟,可见是后人杂凑,有各人姓字年岁,却无各人所传学说,即77人为真,也无价值。此处只略示孔门在孔死后的趋势。

孔死后至韩非,韩《显学篇》”自孔死也,有子张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颜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有仲良氏之,有孙氏(即荀卿)之儒,有乐正氏之儒。“,二百年间,先后有此八派。并非同时产生 。如乐正、子思是第三代,孟氏孙氏是第四第五代,颜氏仲良氏今不可考。只子强与漆雕氏是孔子真传的弟子。另注:孔-曾-子思-孟子,与子思同时有乐正子春。

子张于同门不全,《论语》中证据甚多,如”子游日:吾友张也,为难能也,然而未仁“,曾子”堂堂乎张也,难与并为仁矣“, 子张是陈同甫、陆象山一流的人,瞧不上曾子一般人”战战兢兢“的萎缩气象,故说”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无?“”士风危致命矣,见得思义。祭思祭,丧思哀,其可已矣”驳子夏的可者与之,其不可者拒之,说“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贤欤,于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贤欤,人将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可见气象阔大。

漆雕别开一派。“不色挠,不目逃;行曲则违于臧获,行直则怒于诸侯”,乃是儒家的武侠派,也不为儒家正宗。惜子张与漆雕两派学说今不传。

孔门正派,概可用子夏、子游、曾子一班做代表。不细说,只说两大观念,一孝,一礼。

孝,孔子了说,但不如曾子说的透。“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次能养”出曾子《礼记-祭义》。何尊亲?一增高自己人格,如孝经中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二增高父母的人格,即孝经中的严父。  何弗辱?一是孝经中的身发受父母不敢毁伤,祭文中父母全而生子,子全而归之,二是不敢玷辱父母传与我的人格,曾子说的最好“身也者,父母之遗体也。行父母 之遗体,敢不敬乎?居处不庄,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莅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战陈无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灾及其亲,敢不敬乎?”(《祭义》)。 何能养?孔“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这皆是精神的养亲之道。不料后人只就养字,造许多繁文缛礼,如《礼记》上说“子事父母,鸡初鸣,-----左佩---右佩--。及所----,出入---,进---。部所欲而敬进之”,类比戏台,成刻板文字,便失孝的真意。曾说三孝,后人只记最后一养。甚至有许多愚孝的行为产生。

孔人生哲学,虽是伦理,却不曾用孝字全括。弟子,以为人伦中独有父子之伦最亲切,格外注意和用功。孔门论仁,最重“亲亲之杀”,后更进一步,把一切伦理皆括在“孝”字内。如战陈无勇、朋友不信。孔昌虽重个人伦理,但又提“仁”字,要人尽人道,做一个“成人”,仁与孝不同。孝说童真不承认个人的存在。

以上说孝的哲学,现说孝的宗教。宗教要人行善,怕人不行,故选出一种人生行为的监督,或是上帝,或是鬼神,多可用来做人生道德的裁制力。孔是不很信鬼神,弟子也不多信。但后世儒家的父母便和别种宗教的上帝鬼神一般。如汉书-王尊传“五阳为益州剌史,行部到邛刀折阪,叹日:奉先人遗体,奈何数乘此险。后以病去“,这就是孝的流毒。儒家又怕死了父母 ,忘记父母,便想出种种丧葬祭祀的仪节。三年之丧,也是儒家所创,并非古礼。如墨子”儒者日:亲亲有术,尊贤有等---其礼日丧父母三年“,《论语》中即有人说三年之丧太久,一年即够,《孟子-腾文公篇》孟子劲腾世子行三年之丧,腾国父兄百官不愿,说”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鲁为周公之国。儒家说尧说商三载等事,皆是托古改制。儒家虽不信鬼神,却情愿造出鬼神来拜,如孔子曾说”未知生,焉知死“,又说”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一个如字,写尽宗教的心理。为何这般?曾子”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孔子”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一切丧葬祭祀的礼节,皆要”民德归厚“”民兴于仁“。

礼。孝易讲,礼难说。今人多不明。礼字原义,全是宗教的仪节,当译”宗教“。后渐扩,五礼--吉凶军宾嘉,六礼--冠昏丧祭乡与相见,九礼--冠昏朝聘丧祭宾主、乡饮酒、军旅,出宗教而致一切社会风俗。《礼运》”礼者,君之大柄也,所以别嫌、明微、傧鬼神、考制度、别仁义,所以治政安君也“、《坊记》”礼者,因人之情而为之节文,以为民坊者也“,含有政治法律的性质。概古代把习惯风俗看作神圣不可犯的尊严,故礼与后法家的法同是社会国家的一种裁制力,只是分所分别。礼是重积极的规矩,法重消极的禁制;礼教人应做什么,不应做什么;法教人什么事不许做,做了要受罚;违法的有刑罚的处分,违礼的至多少过受讥评笑骂;礼与法施行的区域不同,《礼记》”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礼为上级而设,法是为下等社会而设。但根本上同为个人社会一切行为的裁制力。坊亦防。戴记(凡大小戴记孔子日多不可靠)孔子日”君子之道,譬犹防欤。夫礼之塞乱之所从生也。犹防之塞水之所从来也。---故昏姻之礼废,则夫妇之道基,而淫僻之罪多矣。乡饮酒之礼废,则长幼之序失,而争斗之狱繁矣。聘射之礼废,则诸侯之行恶,而盈溢之败起矣----礼云,贵绝恶于未萌,而起敬于微眇,使民日徒善远罪而不自知也。“此段说礼最好。《乐记》”礼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礼运》”礼也者,义之实也。协诸义而协则礼虽先王未之有,可以义起也“,礼理义看作一事,这是理进化的最后一级。三期,从初之宗教仪节,到习惯风俗的规矩,到合于义理的行为模范。下说礼的三作用: 一,规定伦理名分,辨别等差次第;二,节制人情,情欲得有节制;三,礼是涵养性情,养成道德习惯。儒家知道要增进人类道德的习惯,必先造一种深厚的礼义风气,故极推重礼乐的节文。《檀弓》周丰”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而民哀。社稷宗庙之中,未施敬于民而民敬“,本极合于宗教心理学与教育心理学的,可惜太极端,过于注意服饰拜跪,种种小节,反失礼之真议。

完了。所用材料不如平时严格,大小戴采多,借陪,不得已,因孔门弟子著作无存,借料虽不可靠但大概可用。

孔子真是精魄宏大,富于历史观,富于文学美术观,删诗书,订礼乐,真是气象阔大的人物。不料后继无人,学不能光大,只在一个孝上下功夫,也是孔门不幸。死后两三代无大人物,直到孟轲、荀卿,会面家才有新哲学新气象出现。

感:

孔后为何无人?孔所长非时所需,战乱之时,国破家亡指日可待,皆生死之间,何暇礼乐?故后人也无心学,学也无用。又孔门之说,非比俗技,见效短,不可利图,故一般人不学,也学不来,无大气象大心胸之人,不可学,是以非七国骑虎难下之时可期或用,非孟子大气象、荀卿大志向非可学可教。其学,必得一统天下方有用时,故直到叔孙通汉初功大不掉时、董仲舒之汉中诸侯方平时,才可一用,后世更是显,无论是朝上以孝以礼治国,还是在野以儒教人,都是应时之需,非汉武独尊儒术之故,汉武亦是百家中择其可图者。

几千年之后,孝已深入人心,是国之宝,治之基,虽有新学而不可废。 礼,虽已废多,现只有昏、丧可见大概,但礼之义也深入人心,如乡酒礼在唐时就废,我们国人喝酒又有许多讲究,这也是一一演变而来,冠礼于唐淹,但现在对成人之礼也多注重,无形式但多有表示,祭礼还可见一二但也代代渐失了,相见礼或是见客礼,也已是简化但有意义在罢。

孔子守旧思旧,但于其时,又能思出一种怎样的新说?或其旧说中又何尝没有新意?所以守旧之说,复旧之说,当不足称。但其致力于移风易俗、重塑道德、重建秩序、改良社会,何尝不是任何时代都需要的一种努力?又孔学也好、老学也好、墨学也好、法学也好,皆是生根于这一个地少民多、贫富有差、战乱不止的一块土地,故老子说知足常乐、孔说君臣父子夫妇兄弟、说仁说孝、墨说兼爱、法说秩序,虽时代变迁,农渐弱,商渐兴,但贫富不等是一样的,侵夺不已中是换了外表,人还是那些人,事不过换了种方式,故其深层的东西还是有借鉴之义。哪怕是孔的复旧,旧也是这社会的旧,老的无为,有为无为也是这土地的无和有,所以说旧也不尽然,昨日之旧又何尝不是旧,上时于当时也是旧。故其有其可用之处。

即于当今而看,马说已沦,又无新说已填,国学渐兴,人皆尚学,可知,国也是进退两难,马不能胜,已无市场,国不可重,怕摇动根本,又无适合之学以补世乱之势,民渐重旧学,虑德亡而思道,国虑风荡而思补,其时已经渐开笼梏。国学已渐渐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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