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碎碎念

By 水星在思考

   大连今天小年。小年在老家叫做“辞灶”。老家有俗语说“官辞三，民辞四”。想必明天的老家才开始鞭炮声声响。每次回忆年，那就是坐在炉子前炸耦盒的妈妈，在屋子里写对联的爸爸。小时候每到过年的时候，我猴急地想跑出去和小伙伴们跑疯，但是每次都被抓劳力，在家里帮爸爸晾刚写完的春联。红红的春联铺满了整个屋子。春联上对仗吉利的词句，都是根据对联粘贴的位置不同而精心选定的。仍然记得小时候的我问爸爸为什么我们家里的粮缸，鸡舍，箱子，柜子上都贴“酉”字？爸爸解释说那是姜子牙的小名。小时候看过封神榜当然知道姜子牙了。然后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原来这是个很厉害的字符。贴对联的时候很郑重,并且只有家里的男士们有贴春联的权利。记得奶奶用面粉熬好浆糊，爷爷，叔叔和爸爸把对联放在簸箕里，从爷爷屋子开始贴，贴完后用芦苇草做的新扫帚扫平。有些对联和福字，贴的位置是否歪斜，粘贴前，总要找个人校准下。小时候感觉校准的这个活，真是好严肃啊。瞄来瞅去，一句“行，挺正当的，贴吧”总感觉好权威哒。

   接下来重要的活动就是包饺子了。妈妈每次都要准备荤素两种陷的饺子。大年初一祭天用的和我们吃的第一顿饺子必须是素馅的。记忆中妈妈好像每年的饺子馅都会准备多。结果就是每年爸爸总是少不了埋怨几句说：“你看看让你少弄些，又弄多了吧？”大年三十的晚上一般都是在家帮妈妈擀饺子皮，包完自己家饺子后，必须跑去奶奶和叔叔家问问包没包完饺子，没包完的话，要一起帮忙给包完。记忆中奶奶家里用葫芦做的瓢子里总有好吃的，葡萄干，花生糖之类的。包完饺子吃上一些，甜甜美美的，现在长大了，知道那是幸福的味道。

   老家过年时都会准备一道菜-合菜。其实就是胡萝卜丝加蒜泥和醋做成的凉菜，记忆中只有过年那段时间吃这个菜。爸爸说取全家和睦和谐之意。长大后我尝试着做过几次，但是总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大年三十的晚上重要活动之一就是看春晚了。记忆中看春晚的时候，村子里总是要停上几次电。每次一家人都很着急得等待着村里的电工发电。我一般很难熬到看完春晚，基本上看一会就钻被窝里睡着了。 因为12点以后不能向门外泼水了，所以我应该都是这之前就洗漱睡觉的。为什么不能向门外泼水，小时候没问过父母，只是严格遵守。现在我估计是避讳财富外流之意。

   大年初一早晨，枕头底下总会藏个用桃枝水煮熟的鸡蛋，为什么要这样我也不知道。反正一般大年初一早晨睡醒后伸手就会摸到枕头底下的鸡蛋。找到鸡蛋后就高高兴兴地要起床了。说到这个鸡蛋妈妈总是要讲一遍她刚结婚时，过年煮的鸡蛋，每次都要叔叔带皮吃下。讲完后，爸爸妈妈总是哈哈大笑一番，但小时候的我一直没找到笑点在哪里，现在想想估计是他们年轻时制造的小恶作剧。起床后洗漱也有讲究。洗漱要用桃树枝熬的水，估计是桃枝辟邪的缘故吧。

   洗漱完毕后我们兄妹三人就是迫不及待地要跑出去拜年了。一般都要很早出去拜年，起床晚的人是会被嫌弃的。拜年时，一般一个姓氏家族的人要聚集到一起，由年龄大的人带领，浩浩荡荡地出发从家族中辈分最高，最长者的家开始，依次挨家拜年。挨家拜完年，基本要一上午时间。小时候的拜年，是要行跪拜之礼的。一般要行两次跪拜之礼。第一次在院子里，估计是拜天地，第二次是在长辈的屋子里，拜长辈。一般人多的大家族姓氏，屋子里是跪不下的，很大一部分人要跪在院子里。我们小孩子，一般排在队伍的最后面，跪拜俯身时一不小心还能被向后延展的队伍碰到脑袋。小时候拜年的感觉挺好玩的，类似于小猴孙们装大人跟在大人们后面假正经。孩子们跪拜完都会赶紧跑屋里等着长辈们发糖，其实糖果才是孩子们拜年的最大动力。

   我们拜年的第一站基本就是爷爷奶奶家。现在想想给爷爷奶奶拜年是发自内心的叩拜。 跪拜完，小脚奶奶一般会夸几句“俺孙子孙女真孝顺”，然后就会把最好吃的糖，拿出来给我们吃。有时候爷爷还能给我们压岁钱。基本回家后，爸妈就帮我们“暂时保管”了。第二站是姑奶奶家。其实每年姑奶奶说的话都一样。基本就是“今天几点起的啊，几点发的纸啊？”（发纸：家乡老话，大体意思是过年时焚烧黄表纸祭天）。每次我们走时，她总要送我们出院门口好远好远。我们小孩子们都会学大人样子客气得回头说“别送了，赶紧回去吧，外面怪冷的”。现在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姑奶奶还健在只是耳背的厉害。前几日回老家，遇见坐在路口边晒太阳的姑奶奶，本姑娘赶紧下车问候请安，幸亏本人控制意念的本领高强，不然我那眼圈会红，眼泪会落。老人那阅尽世事和慈祥的双眼，似乎一下就能把你在外经历的各种看穿。也罢，有泪点的叙述要打住，新年咱不矫情。从小被教育，过年不准哭，要说吉利话，记得有一年过年，爸爸手指好像是写春联裁纸时，被划破了， 我说哎呀出血了，爸爸说过年要说吉利话，要说，要说见红了哈哈，自己停顿半天说出俩字，自己把自己说乐了。

   大年初一早晨拜完年，下午大人们会聚在一起喝酒。小朋友们基本就是找小伙伴们吹牛侃大山，比较谁得的糖果最多，最好吃，然后互通有无。边吃着好吃的，边到处瞎逛乱跑，玩小摔炮，小摔炮噼啪作响，小伙伴们欢声笑语，追逐嬉闹。

   时间好快，本姑娘已经属于妇女同志一枚。转眼就会到姜文所谓的“这狗日的中年”。回忆起儿时过年的情形，意识到我现在所做的即将构成儿子对童年的回忆。小女子立刻感觉到过年时的各种仪式很重要，很神圣。霹雳吧啦爆竹声中认认真真过大年喽。

   儿时的记忆本来想写的高逼格一点，后来发现用碎碎念的方式最温暖。

   似水流年，愿我们都被岁月温柔相待。人生百味，愿我们阅尽世事，依然心宽体胖。

   各位亲人们，新年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