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菊（十二）重逢

对于美和时尚，俗艳和低劣，梅香混在那个特殊的群体里，还是积累了一点经验。接到八爷的吩咐，梅香到镇上扯了几块布，挑了一块桃红色绸布送给丑菊。做件衣服一定会成为村里的焦点人物。

丑菊推拒不过，衣服颜色太嫩了掂量一下，给银花做了一条半裙，款式新颖大方，漂亮的让银花心花怒放，爱不释手。十爷看着十分趁心:“九嫂就是厉害，手真巧。”八爷路过一愣，回头对梅香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装，老十媳妇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只有梅香暗自咬牙！

过了几天，十爷带回一块黑色棉布，银花又有了一件旗袍上衣，配上那条裙子，清新活泼，活脱脱一个女学生模样。把梅香衬托的俗不可耐，风尘味更浓了。村里人评头论足，七姑煽风点火，梅香气得七窍生烟。

十爷还给丑菊的儿子买了个小拨浪鼓，拨浪鼓的主体是一面小鼓，两侧缀有两枚弹丸，鼓下有柄，转动鼓柄弹丸击鼓发出声音。轻重缓急，全凭个人意愿。十爷手持鼓柄一摇，孩子的笑脸像葵花一样围着他转。丑菊拿过来一看，是木质羊皮的，非常喜欢。

十爷说:“九嫂，你的豆腐已经做得很有名气了，挑到镇上换俩钱吧！保准有人喜欢。”梅香看到十爷在，妖妖条条的走来搭讪，十爷转身就走，梅香气哼哼的嘟囔:“德性，假清高。”

丑菊一头挑着儿子，一头挑着豆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天气晴爽，清风徐徐，路旁的芦苇轻轻摇荡，翠色逼人。虫声呢呢，童声喃喃，轻柔的阳光倾泻下来，洒在她摇曳的步伐上，心情十分舒畅。

突然一个念头冒出来，带着孩子逃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前后左右瞅瞅，没人跟踪，心花怒放。转念一想，这一走还不知道遇到多少困难，委屈了儿子怎么办？丑菊放下担子，低头看着儿子稚嫩的笑脸，心里却十分想念妞妞，泪水漫出眼眶，滴到孩子脸上，小家伙不断的皱眉头握拳，表示不满。正犹豫着，听见有人喊她，:“九嫂，等等我们。”银花和梅香结伴而来，丑菊非常诧异，她俩咋凑一块了。

原来丑菊出门后，老太太用心一合计，十分担心她一念之差，带着孙子跑了，那可是大事。唤过银花，慢慢道来:“叫上老八那个花蝴蝶，看住你九嫂，别让她动了歪心思，这个乱世，女人走到哪里，都没有好日子过，那个货郎养不了我孙子，把儿子扔下享清福去，不是她的性格，料她也下不了那个决心，老九会回来的，会想明白的。”

梅香说:“老太太就是个人精，看的你心里直发毛，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管她儿子们，对十爷特别宠溺，对老九心存愧疚，对老八是恨铁不成钢，懒得搭理他。”

银花抱起孩子亲亲他的小脸:“姐姐，我们也算患难姊妹了，你走了我会很孤独的，你若下定决心要走，把小宝留下，等你安顿好了，再来接他。我给你养着。”梅香失声道：“银花，你不想活了，放走她，老九不抽死你。”

丑菊默默无语，挑着担子走着。银花接着说:“九哥也是个苦命的人，心冷了，一个人在外，有家不能回，够苦的。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关心。只要你有足够的耐心，一定能守到云开雾散的。妞子已经没有妈了，你忍心让小宝也没有妈吗？”

说着说着，路上行人就多起来，稀稀落落的走着。丑菊把担子挑到镇上，白嫩细滑的豆腐很受欢迎，很快就卖光了，还接了两处订单，丑菊捏着那叠票子，感慨万千，没有九爷，没有男人，她也有能力养活自己和儿子了，只要足够努力，再把妞妞接到自己身边，那是多么让人向往的生活啊。

梅香提议去“陈南包子铺”吃一次水煎包，银花主张陪丑菊买块布料，做件新衣服。俩人争论不休，一辆马车停下来，原来是九爷。

三年不见，九爷脸上带着少有的开朗和稳重，显见的成熟多了。也许是骨肉情深，小宝只是盯着他看了一眼，欣然跑过去，伸着手要抱抱。九爷一把儿子抱进怀里，用硬硬的胡子碴扎他，爷俩开心的忘记他人的存在。

银花高兴的把东西搬上车，拖着丑菊爬上去，梅香只好也上了车。九爷把儿子揣进怀里，坐在前面，准备回家。小家伙伸手就抓九爷的脸，随即趴上去啃起来，大家都乐了。

九爷伸手说:“拿来，女人手里不能有钱，有钱准能生事。”丑菊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钱交出来，暗暗发誓:“等有了盘缠，一定带着儿子走掉。”九爷回身打开一件包袱，扔给丑菊。银花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件淡蓝色的布料，高兴极了:“九哥好眼力，这个很称你。”九爷瞅了一眼丑菊，没言语。

九爷缠不过梅香，到底买了三十个水煎包请她们，又带了十个给老太太，水煎包可是奢侈品，丑菊心疼的不得了。老太太看着包子和布料，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这老九是真的活过来了，你就安心过日子吧！”丑菊抱着孩子回屋，心里百味杂陈，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九爷一直待在老太太房里，与十爷、八爷说着外面的事，老太太和银花熬不过，都睡了。三兄弟依然在商量着什么。

天亮十分，九爷走进西屋，丑菊没有锁门，她觉得这个男人根本挡不住，该来的一定会来。

九爷坐在炕沿上，试探着把手放在丑菊的脸上。这张脸靓丽起来，真好看。那双眼睛水灵起来，十分像小娥。丑菊转身背对着他，避开他的温柔。九爷讪讪的走了。

丑菊有些茫然，仿佛应该高兴，又仿佛很失落，又有一些懊恼，这个男人带给她太多无奈了。

九爷走了半天，又倒回来了，把儿子送到银花那里，回头把门关上，把丑菊抓起来放到炕上，撸下裤子就上。折腾了半个时辰才起身，回头说:“把那块布料做件新衣服，别叫她俩在你面前太得意了。”转身出门走了。

丑菊默默穿衣起床，远远听到九爷唱歌，是陕北的信天游:“小妹妹想郎……”丑货的泪不由自主的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