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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赶马,我都会路过这个小镇。

小镇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和许多西北边陲一样,处处是胡杨和墙壁厚得吓人的碉堡。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是喀什里沙地的入口处,抬头便可看见远处绵延到天边的黄沙。

当我踏入茫茫沙海之前,我会去巷子里那间茶馆里坐一下,歇歇脚。茶馆的主人是一个文雅的男人,五官也很温润,即使经历了风沙的打磨,也丝亳没有西北汉子的粗犷。他不只卖茶,有时也稍卖些酒。他这里的酒很出名,就像西北猎猎的沙风一样,从喉咙一路烧进肠道,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

这么一来二去,我和他也混熟了。

他说他叫陆离,家在南方。

“你家在南方,跑到西北来干吗?吃沙子呀?”我趴在桌上,半睁着眼问他。

“哎……”他摇摇头,将盏中物一饮而尽。“听我讲个故事吧。”

……

四月,白陀山。

在这个本应繁花谢尽的月份里,山上的桃花约好似的,一齐盛开,灼灼其华,树下的女子一身素白,人面桃相映红,说不出的动人。

她叫何涟,涟漪的涟,人如其名,她的眼睛就和那涟漪一样清澈透明,而此时,那双眼睛望着远处被马蹄腾起的阵阵尘土,写满了惊喜。

陆家与何家同在白陀山定居,是邻居,更是至交。他们那一对儿女更是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何涟和那陆家二子陆离更是感情好的不得了。常常一起溜出山骑马,更是在草原上许下誓言,以后双鞯追风并辔纵马,携手走遍天涯。后来更是一同酿了坛酒,名曰醉生梦死,此酒尤为香醇,美名远扬。五年过去,郎有情妾有意,谁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没怎想,却出了变故。

那日,陆离刚到家,便见到满目刺眼的红。心中不安,他翻身下马,抓住个小厮便问:“这是怎么回事?”

“今天大喜啊,何家小姐要嫁给陆家大公子了!”

他脑子嗡的一声,丢开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喜室,站在人群后,冷眼看着眼前楚楚交拜的新人,脑中眩晕,他竟分不清那一抹血色,是眼前的红衣红烛,亦或是天边未散的残霞。

不到傍晚时便天色昏暗,大雨倾盆而下,一如他此刻的心情。陆离终是忍不住,不顾礼仪道德,闯了他哥哥的新房。

他兄长并不在,只何涟一人独坐房中,一身喜服,满目的红,可新郎并不是他。心中一痛,他一把拉住她的手:“我最后一次问你,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她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不跟!你听着,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嫂子,能拉我手的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哥哥,其他的人没有资格!”

“好”,陆离也发了狠,“你不走,我走!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后悔,还是我后悔!”

只那夜大雨如注,扬长而去身后不顾,看这一场赌,最后谁输。

……

“然后呢?”我翻身从桌子上爬起来,也不喝酒了,“后来你又怎么样了?那个何涟呢?”

“后来我就到了这里”,陆离挑了挑唇角,“立春之后,很快就到了惊蛰。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位朋友来看我可那年,他没有来,一年后我收到一封来自白陀山的信,我大嫂在两年前,因一场大病去世了。”

我瞪大眼睛:“她走了?!”

“啊”,他灌了一大口酒,“那天晚上,我忽然很想喝酒。于是我喝了那半坛醉生梦死。好像平常一样,我继续做我的生意,后来几天,我梦见家乡的桃花开了,忽然发现,我已经有好多年没回过白陀山了。”

……

到了边关的这些日子里,陆离很不好受。

先是水土不服,大病了一场,待身体好转之后,他又不可抑制地想她。陆离始终不懂,为什么当年口口声声说非他不嫁的女子,会在一个月之内变了心,对象还是他的哥哥。难道当年的海誓山盟,全是在哄骗他吗?

这样煎熬着过了几个月,陆离忽然平静了下来,在镇上开了个茶馆,没事时酿酿酒,日子也还凑合。只是在每年春天,他会期待着一声声接近的驼铃,为他带来家乡,以及她的消息。

时光如流水。

渐渐地,陆离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招待招待客人,喝着烫喉的酒,听着大漠上呼啸而过的风。

可一切的安逸只是暴风雨袭来前的平静。看着手里的信件,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何涟在两年前因病逝世,他大哥问他是否会归来为她扫墓。

就在这个冬天。

就在他不顾一切离去的那个季节。

几个月后,顶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站在了她的墓前。墓碑上的女子巧笑倩兮,一如既往的温柔。

温柔地让人沉醉,却又冰冷地令人窒息。

冬月的风夹杂着雪花,席卷着大地上的一切,打在他脸上。那种刺骨的痛,让他想起了大漠上的风沙。

……

我问:“为什么那何涟要嫁给别人,还是你哥哥?”陆离默然无语。

“不想说就算了。”我摇摇头,问他,“你难道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女子成婚吗?斯人已逝,莫再执著了。”

陆离站起来,拎着酒壶摇摇晃晃地向外走:“你难道不知道吗?当你越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忘记的时候,你反而记得清楚。我曾经听人说过,如果我们不能再拥有,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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