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与过去

现在与过去

正是大暑节气,还有几天就要立秋了。上午十点,我坐在开着空调的书斋上网,要不是窗外树上的知了拼着命的鸣叫着,我已感觉不到现在还是炎炎盛夏。

我取出一把拳头大的紫砂壶,在壶心放一撮长条形的正岩“大红袍”干茶,一手拿起咕噜咕噜冒泡的电热壶,一股带着雾气的热流直导紫砂壶底,顿时壶中溢出岩茶特有的醇香。将茶汤注入杯中,轻啜一口,一泓热流穿肠而过,周身通泰,舒适无比。

这时,老妻走进来,手上端着一碟子绿豆糕,她用温和的声调笑着对我说:“吃点点心吧,空腹喝茶,当心醉茶。”

我拿起一块绿豆糕一看,是“杏花楼”的点心,咬了一口,入口即化。“好吃!”我赞道,心中漾起一股幸福的暖流。

“现在的日子和从前的日子,差别乍会这么大呢!”老伴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给她倒上一杯茶,她突发感慨地说。

我望着妻那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的脸,不禁想起四十四年前在武夷山乡村插队的日子。

也是七月天,正是双抡季节,割早稻插晚稻同时进行。人在田间,骄阳烤得脊背发烫,斗笠根本不管事,嗓子眼干得冒烟,可是田边的泉眼,随身带去的茶水,都被太阳晒成了滚汤,喝起来烫嘴。汗水变得很黏稠,不住地从头发里,额头上,顺着脸颊流进人的眼睛、鼻孔,一个个都成了“水人”。前襟后背的汗水湿了干,干了又湿,身上一层盐霜,粘巴巴的。双脚站在田中,如站在乘满滚水的汤盆里,水气蒸上来,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整个人像是要飞升飘起来,闷得难以忍受。

因劳力不强,男劳力不让我和他们合桶割稻子,怕我分他们的工分。这种歧视,并没有伤害我的自尊心。本人是读书人,从小熟读《三国》,满腹经书,活人岂能给尿憋死?自有取巧之法。他们这些人不是铁打金刚,不可能24小时都在田里,到中午12点他们收工回家吃饭休息,他们前脚刚走,我和妻挑着箩筐后脚就到,专挑生产队谷子长得最好的田,用他们的谷桶,妻割稻,我扮禾。下午三点他们午休后回来,我们已割满两挑谷子,我把桶还给他们,叫声:“哥们,再见,回家‘米奇’(睡觉)啰!”和妻挑着谷子晃晃悠悠打道回府。

正午12点至下午3点,这是一天中最热的时间,三个小时,我累得腰酸背痛,不想吃饭,光想喝水,一到家我洗都懒得洗,臭烘哄、酸溜溜就往床上一躺,再也不想动弹,饭也懒得吃。但值得,因为这一天的工分到手了,心里多了一份踏实。

妻还得去晒谷子,还要煮饭、洗衣、砍柴火,她比我辛苦得多,可她从无怨言,反而对我这种“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体格充满同情,倍加呵护。

回忆往事,我忽然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还能顺利地走到现在,活到今天,那是因为茫茫世界,无论何种境遇,还有一个人把我放在心上,那就是妻。我怀着感恩之心,举起手中的茶杯与妻碰杯。

妻喝了一口茶,说:“学生今年寄来的新茶味道比去年的更醇更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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