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es和Jamal

5月，第2篇。

上个月去北大观看《耻Disgraced》的剧本朗读，里面有一个情节，穆斯林移民后裔的男主角阿米尔出生于美国，通过努力成了一位商业并购律师，娶了一位白人画家妻子。阿米尔的侄子本名侯赛因·马力克，来到美国后却自作主张给自己改名叫Abe（亚伯）。想遗忘自己穆斯林出身的阿米尔在与侄子的对话中，暗暗讥讽侄子改名的行为。亚伯对着阿米尔大喊：你不知道，改了名字之后，事情对我来说变得多么简单！

说实在的，对于这部剧中所触及的种族和政治议题，我只能明白个大概，很多微妙的互动我并没办法很好的体会。这个情节让我想起的，是大学时的一个外教。

James教英语口语，他是英国人，也说一口英式英语。他那时来中国已经混了几年，口语课上总给我们侃一些听上去不那么招边际的故事，大多是他的个人经历。比如他来中国的头几年都是在东北做外教，有一次他手上带着几个学生帮忙写的中文字，想去路边小摊买东西，结果字是倒着写的，他只好扬起手倒举着给小店老板看。他一扬手不要紧，火爆脾气的东北大哥以为他是来打架的，一拍桌子就要揍他。千钧一发之际，不会说中文的他灵机一动，慢慢地把手改成个握手的姿势，跟大哥套近乎，成功化解了危机。

这故事是不是不太逻辑，是的，James讲的故事都不太逻辑，从他怎么在交际场上泡妹子到他怎么对付北京的出租车师傅，基本的中心思想都是夸自己多么机智、沉着、有智慧。时间久了我们都开始觉得James如此没六儿，怎么一点也不像小说课本里的英国绅士，倒像是个油嘴滑舌的混子。

后来没有James的课了，也不用听他讲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故事。

有一次我上学校官方网站查些消息，鬼使神差地在公告栏看到了学校外籍教师聘用通知和名单，好奇心驱使下我点进去一看，发现英文系没有James，却有一个Jamal，祖籍阿富汗。那年我刚看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主角的名字就叫Jamal。我心下升起了一丝丝鄙夷和嘲讽：原来这个Jamal从阿富汗移民到了英国，改个名字叫自己James。

但我完全不了解James，除了他自己讲的那些神奇故事，我更不了解Jamal，也不了解James之下的Jamal，也不了解Jamal何时何地为何决定开始叫自己James。我只知道，James这个名字我在英文课本上看过千百遍，但如果没有看过贫民窟的百万富翁，我大概不会知道Jamal也是个名字。

或许对Jamal来说，James也让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