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美狄亚
1
巴克斯的军队和神圣同盟的军队,在特洛伊海岸相互对峙了很久。战争一触即发,天气由乌云密布逐渐变为电闪雷鸣,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敲响战鼓。双方谁也没有抢先进攻,似乎都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几个小时过去了,神圣同盟的军队开始出现了动摇,这时福波斯对身旁的浮士德说:“我们现在是否开始进攻?”
浮士德示意他再等一等,看看接下来对方会出现什么新变化。他想采取以静制动的战略。皇家骑士团士兵们的青铜战甲,被雨水冲刷得分外明亮,在闪电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浮士德信心百倍的望了望对方的军队,他们现在开始表现出松散的迹象,并且似乎出现了骚动。终于一个士兵大声喊道:“我投降!”然后向这边跑过来。接着如同山洪爆发般的投降声,盖过了雷鸣的声音。神圣同盟终于向巴克斯臣服。未动一兵一卒,巴克斯大获全胜。特洛伊王后美狄亚知道大势已去,一个人悄悄的逃走了。尽管这时形势很混乱,但还是有人发现了她的行踪。魔菲斯特将美狄亚逃跑的方向告诉了奥兰多和福波斯。他们向王后逃跑的方向直追下去。
一场战争结束了,失败者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这场战争的挑起者特洛伊王后美狄亚。对于善用魔法的她来说,逃出混乱的战场并不难。她召唤出一辆由两匹红色飞马拉的战车,向日落的方向逃去。她的笑声,凄厉而诡异,回荡在特洛伊战场上。充满愤怒的双方战士们,对她无可奈何。可是,有两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让她离开的。
骑士团长福波斯和大祭司魔菲斯特,分别从天上和地下,追踪美狄亚。这样过了一天一夜,美狄亚终于在一个湖边,停下了她的马车。她已下定决心,背水一战。湖水一片平静,映照着蓝天、白云和太阳。美狄亚依旧坐在战车上,双手之间浮动着旋转的水晶,等待敌人的到来。魔菲斯特从天上落下来,用面具后面射出的阴沉目光,盯着美狄亚手中的水晶。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尘土飞扬起来。只见身着银色战甲的福波斯,也赶来了。福波斯翻身下马,摘下巨大的铜弓,将腰间的长箭从筒内抽出,搭在弦上。
三人形成对峙状态,魔菲斯特和福波斯,相互瞅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发起进攻。长箭飞快的射向美狄亚,而魔菲斯特则举起他的魔杖,再次飞到空中,念动咒语。只见从美狄亚身后的湖水中,飞出十几道冰棱。美狄亚的头发突然向四面披散开去,在她念动咒语的同时,从水晶中射出无数道耀眼的金光,不但消融了长箭和冰棱,而且袭向魔菲斯特和福波斯。魔菲斯特身在空中,只有用披风遮挡,而福波斯则举起圆盾,护在身前。金光过后,只见福波斯的圆盾已经破裂,但他本人却毫发未伤。这时只见隐身的魔菲斯特,突然出现在美狄亚的对面,伸出双手去夺水晶。福波斯只听魔菲斯特大喊一声,原来他的双手在接触水晶的刹那,被上面散发出来的热量灼伤。福波斯将后退跌倒的魔菲斯特扶起,“怎么回事?”
“这个水晶内,含有巨大的光明力量,我的魔法对它不起任何作用。”魔菲斯特向湖边跑去,将双手放在湖水之中降温,只见湖水中冒出连串气泡。美狄亚一阵狂笑:“只要这个水晶在我的手中,你们就奈何不了我。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去吧!”
这时只见湖水的中心开始迅速的旋转,巨大的水浪向魔菲斯特袭来,魔菲斯特急速后退。但是巨浪却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美狄亚的战车卷去。美狄亚飞离战车,但手中悬浮的水晶,却被水浪卷向半空,只见一只手从水浪中伸出来,然后出现了神后赫拉的身影。
“神后?”美狄亚惊讶的喊道。
“是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赫拉从容的站在湖面上,半空中的水晶,缓缓的向她手中落去。就在赫拉将要得到水晶之际,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击到水晶之上。水晶改变了方向,飞向福波斯。
“是神王宙斯在帮助我。”福波斯想,他用双手接住水晶。赫拉愤怒的望向天空,然后向奥林波斯山的方向飞去。
“神后!”美狄亚架着战车,追随赫拉的方向飞驰而去。魔菲斯特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懂任何魔法的福波斯,可以徒手接触水晶而不会被灼伤。
“我们回去吧!”魔菲斯特不动声色的说。福波斯将水晶收好,又骑上了战马。
“为什么阻止我得到水晶?”赫拉回到奥林波斯山,向宙斯质问道。
“现在这个水晶,已经与以前大不相同,只有一半的能量。因此无论在我的手中,还是在你的手中,都不能发挥完全的力量。而只有身为太阳之神的阿波罗,才可以开启其中的巨大能量,对抗提坦们手中的另一半充满黑暗力量的水晶。”
“那么,那个福波斯,就是十八年前,被你封印了神力的阿波罗吧?”
“是的,现在只有他,才能为我们抵挡日后提坦们的进攻。”
这时,美狄亚的战车,飞到奥林波斯神殿的大门前。赫拉走出神殿,看见美狄亚已经走下魔车,伏在她的脚下。“伟大的女神啊,现在大地上已经没有了我的安身之所,请您按照以前的承诺,让我在奥林波斯生活吧!”
“以前的承诺?但我的水晶呢?”赫拉居高临下的问道。
“但,但是……”美狄亚一时无言以对。
“这不能怪她,如果不是我的阻挠,你已经得到水晶了。”这时宙斯走出来说。
“你的意思是?”赫拉不无怀疑的问道。
“只要美狄亚为我们再办成另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就可以接纳她成为奥林波斯山上的一员。”说着,他拿出一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苹果来。
美狄亚离开后,赫拉忽然想到,宙斯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强大,更加的有智慧。不但她自己,即使她和海神波塞冬,以及那些提坦神联合起来,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赫拉概叹一声,从此放弃了推翻宙斯,取而代之的野心。她与波塞冬的联盟,也同时解除。但野心勃勃的阿瑞斯,却不听赫拉的劝告,继续等待着适当的时机到来。难道他会成为普罗米修斯的预言中,将要推翻宙斯的那个人吗?
2
帕拉丝公主在自己的寝宫中看书,尽管是在白天,却点了很多根蜡烛。窗外天气阴沉沉的,不时还有雷声从遥远的云层中传来。蜿蜒曲折的闪电,在漫天的浓云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帕拉丝会偶尔走到窗前,聆听那震耳欲聋的惊雷。蒙蒙的小雨飘洒在巴克斯的上空,远方的特洛伊,一场大战可能正在进行。她正在等待着战争的消息,尽管魔菲斯特对她说过,战争会以一种她想象不到的方式结束。但是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她开始不想战争的事情,转眼间已经一年多都没有回家了。也许大战以后,特洛伊国就不会存在了,她的家也就没有了。她很后悔从王宫里溜出来,临走时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她没想到,自己可能永远也见不到那些教过她拉丁文、语法和数学的老师们了。那些枯燥的课程,曾经让她难以忍受。弹奏竖琴本来是很有趣的,可是一但成为必修的课程,就失去了原有的魅力。上课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一切有趣之物都变得无趣,最后枯燥的让人觉得无法忍受。她为了摆脱无趣的生活,而逃出了特洛伊王宫,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但是却因此引发了一场大战,到底是因为老师的教育方式有误?还是因为自己太任性妄为了呢?
她曾经有一个老师叫雅克,那是一个很有学问的年轻人。他在讲授知识的时候,总能把无趣的东西讲得很有趣,他在课上有时会开怀大笑,有时会痛苦流涕。他说最好的时代是在远古,现代的人忘记了自然。
“什么是自然,是书上写的那些有森林、小鸟、猴子、各种美丽的花朵的地方吗?”帕拉丝曾经这样问雅克。
“是的,不过要比书上说的美得多。如果你不亲自到大自然中去,是感受不到的。现在的人们总是呆在城里,认为这就是文明的表现。听啊,到处都充满了喧嚣,没有一处安静的地方!”
“那你能带我到森林中去吗?”
“如果国王允许的话,我一定会带你去的。”
帕拉丝还没有等到准许到王宫外面去游玩,雅克就被辞退了。有些大臣和学者们说,雅克鼓吹文明不好,让人们都生活在蛮荒的状态中,简直是个野人。“他想让人们想猴子一样生活在树上,这怎么得了啊。”一个大臣这样说道。雅克就这样被驱赶出了这个国家。虽然雅克离开了特洛伊国,但是帕拉丝却记住了老师的话。终于等到一个难得的机会出现,实现了到大自然中游玩的愿望。
窗外的雨,从无际的天穹奔涌而下,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水雾之中。侍女走到帕拉丝的身旁,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冷风从窗外吹来,差点把两个人吹倒。室内的蜡烛摇曳了一下之后,又重新的燃烧了起来。
“陛下,要不要把窗户关上,您站在这里是很容易着凉的。”侍女关切的说。
“好吧。”帕拉丝说。她从窗边移开,慢慢的走到一个饰有精美花纹图案的镂空小凳子旁。外面又响起了沉闷的雷声,一道银色的闪电仿佛要把天空撕裂。狂风呼号,帕拉丝的内心和外面天空中的云层一样翻腾着。
“快去吩咐人备车,我要出去。”
“您要去哪?外面的雨这么大。”
“特洛伊海岸!”帕拉丝说。
一辆用六匹马拉的,撑着华盖的马车在狂风大雨中奔驰。由巴克斯王宫到特洛伊海岸大概有一百里。帕拉丝不时的揭开车子的帘子,向外看看,雷声和雨点渐渐的小了。快到特洛伊海岸的时候,天上重叠的浓云已经散开,飞驰的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帕拉丝掀开车帘,从车中出来的时候,阳光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她的眼睛适应了光线之后,才看清楚战场上已经空无一人,留下的是满地的马蹄印和车轮的痕迹。
“人们都到哪里去了呢?”她自言自语的说。
大战似乎结束了,但是却没有明显的战争痕迹。
“这是特洛伊海岸吗?”她问车夫。
“是的,陛下。”
她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3
按照宙斯的指点,美狄亚这时找到了帕拉丝。她假装诚心悔过,请求帕拉丝的原谅。并把鲜艳欲滴,散发着美妙香气的鲜果献给了帕拉丝。帕拉丝吃后倒在了地上。美狄亚发现她被欺骗了,被众神之王欺骗了。当那些赶来的人,愤怒的质问她时,她无言以对。她向这些人,发出神秘莫测的高傲微笑,她知道只有她和神祗们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她不想辩解。
“你们杀了我吧!”美狄亚如同邀请一样说道。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她的眼睛是金黄的。她的指甲是银白的,如同长长的锋刃。这是一个如同狮子一样危险的女人,她的话让那些怒气冲冲的人,一时不知所措。美狄亚狂笑起来,她的眼神充满蔑视:“你们这些自命英雄的家伙,过来杀我啊!”
几个人持剑上前,另外一些人充满戒备,这时一辆天鹅拉的神车,从天而降。神后赫拉来到了众人的面前,“你们的女王只是沉睡了,她会苏醒过来的。而能让她苏醒的秘密,就在水晶里。”说完,带着美狄亚离开。
“您为什么要救我?”美狄亚问。
“因为我讨厌欺骗和背叛,我已经厌倦了诸神的谎言,甚至是诸神本身。或许有一天,诸神会在勾心斗角中走向灭亡。”
已经失败了的神祗,那些曾经高居于苍穹之上的提坦们,如今正呆在大地的最深处——塔尔塔罗斯。他们中间有两个受到与众不同的惩罚,一个背负着苍天,另一个被捆锁在高山上。阿特拉斯充满绝望,或许他已经接受了失败。而普罗米修斯则充满希望,他永远不会屈服。曾几何时,他们也是胜利者,从古老的天空神乌拉诺斯那里,夺得了世界的统治权。宙斯知道,他不会被提坦神们所推翻,他只会被新的神族所打败。而那个能推翻自己的儿子,将会不同于奥林波斯众神。就像奥林波斯众神,不同于提坦神一样。
他听见了赫拉对美狄亚说的话,她已经厌倦了诸神之间的斗争。这种厌倦也深深的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宙斯的头脑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新的想法,这个想法顿时让他兴奋不已。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在他的心中,一个新的伟大计划正在酝酿之中。这个计划一旦付诸实施,将会让整个世界的命运为之而改变。那么普罗米修斯的预言,还会实现吗?
命运女神,依旧在纺织着她们手中的银线,她们将这些线,称为逻各斯之线。逻各斯之线,具有编织命运的力量。这种力量神秘莫测,就连命运女神们,也无法完全的掌握。当她们最初接触到这些神秘的线团时,她们就已经知晓,逻各斯的力量是远胜诸神的。因此当宙斯狂妄的挣脱命运之线时,她们决定要好好的教训他一下。能看懂命运之线所编织的图案的人并不多,而乌拉诺斯就是其中的一个。他看着命运女神们将些线,编织成各种不同的图案,然后尝试着解读其中的含义。
他曾把解读图案的方法教给了普罗米修斯,而普罗米修斯又教给了阿波罗。但有时,一些图案就连乌拉诺斯也不能完全的明白,那些图案简直太复杂了。当初就是这样。他只知道有一个儿子会推翻他的统治,但他却不知道是哪一个。命运真是太神秘了,只有懂得逻各斯,才能完全明白那些图案的意义。
如果有一天,一位天神得到了逻各斯的力量,将会怎么样?怎样才可以得到这种力量呢?乌拉诺斯想起了那个诸神力量来源的水晶。他能肯定,逻各斯的无穷力量,就在那个水晶里。可是,水晶已经一分为二,成为两个了。
4
福波斯回到巴克斯后,把水晶交给魔菲斯特。魔菲斯特把水晶放在一个特别的架子上,从那时起,他一直七天都没有从密室中出来。直到第八天中午,他才对浮士德说,要见沉睡中的帕拉丝。他看过帕拉丝后,又回到密室之中。等魔菲斯特再次从密室中出来的时候,他说自己从水晶中得到了神秘的启示。水晶与帕拉丝有很深的渊源,当水晶真正的主人出现时,就是帕拉丝醒来之时。
这时有两个大臣说魔菲斯特是在胡言乱语。魔菲斯特走到其中一个人的身边,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拔下一根头发。一眨眼的工夫,头发就变成了一朵玫瑰花。那个大臣惊讶的张开了嘴,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这时魔菲斯特又走到另一个大臣身旁,将他花白的胡拔下一根来。同样在刹那间,胡子变成了一只活蹦乱跳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从魔菲斯特的手上飞出了议事大厅。
在魔菲斯特回密室的路上,奥兰多对魔菲斯特说,你的魔法真是太神奇了。魔菲斯特露出的那半张脸略带嘲讽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魔法,我只不过变了一个小小的魔术而已。”
“魔术?”奥兰多问。
“和你说你也不会明白,如果你有兴趣,我有时间教你几样。”
巴克斯国要为沉睡中的女王,建造一座宫殿。这座宫殿是由从北极运来的巨大冰块来作为材质的。巴克斯的冬天非常寒冷,在很多年前,就不断的有国人从北极运来巨大的冰块来建造各种东西。但是巴克斯国人的力量终究有限,这次为沉睡的女王建造宫殿,众多的盟国也共同参与其中。他们或者提供大量的人力物力,或者提供黄金和珠宝来装饰宫殿。浮士德也想借此机会来试探一下神圣同盟解体后,西方诸国对这位霸主是否真正的臣服。
宫殿不到三个月就完成了,地点在常年积雪的巴克斯北方的一座城市。宫殿由于在外观上仿佛是一块巨大的水晶,因此就被称为水晶宫。水晶宫成了巴克斯国的又一象征,没有特别的允许,除了浮士德、奥兰多和魔菲斯特外,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出入水晶宫。宫殿有大量的卫士把守,其中包括三分之一的皇家骑士团成员,这些人由福波斯来统领。水晶宫内的主要光源是那块神秘的水晶,另外是无数的蜡烛。到晚上的时候,从外面看去,有七色光芒从水晶宫中发出,美丽异常。由于人们无法接近,水晶宫就更加显得神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