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钢琴师》之三个男人

《海上钢琴师》电影开场到结束，有三个男人贯穿始终，虽然画面比重差别很大，主角只有一个，然而配角和配配角也丝毫不逊色。且看——

第一个当然是主人公1900，这个在英美之间的航线上度过一生从未成功地将脚步踏上大陆的钢琴天才，几乎一直都活在一个小男孩的世界里。在前面的拙作（《海上钢琴师》之童年基因）中已经对他的一生的必然和偶然有过粗浅的解析。虽然他是钢琴演奏的举世不二之才，即使他也曾浅尝爱情苦涩的滋味，然而他人生命运的主旋律始终定格在儿童时期，幼儿时期的恐惧钉牢了他的一生。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个音乐的上帝之子，内心纯洁而脆弱，有那么一个重要的枢纽区域，属于儿童心理水平，对外界充满了依赖，自我卑微而无力。无论从钢琴的琴键下流淌出的是如何婉转动人或铿锵磅礴的曲调，这个弹琴的人的人格水平却没有从儿童水平迈出真正成长的一步。

第二个则是1900的好朋友MAX，他几乎是一个流浪艺术家的标准模板，影片一开始就是MAX独自一人坐在夜色笼罩的台阶上拭擦他即将卖掉的小号。他与1900的交集始于他在维吉尼亚号上谋得一个职位后的第一晚，MAX自由抒情的小号演奏首先吸引了1900，于是当晚当MAX在大船的颠簸中呕吐跌撞时，1900向他展示了自己在颠簸汪洋上如魔术师般的演奏，两人于是成为朋友，MAX也几乎是1900一生中唯一的一个朋友。多年以后，MAX继续他的流浪艺术家的生活下了船（以至于最后要卖掉他的小号，去“treat yourself to a decent meal”），而1900始终未能下船。想象一下，MAX大概是一个自由来去的音乐家，他懂1900和他的音乐，他在想上船演奏小号时上船，想下船生活时下船，虽然以至于最后要卖掉“It’s my whole life”的小号，毕竟他充满激情和力量、部分自由地过着自己的生活。这不由得让我把他归于一个正值青春期的男孩形象，富于激情和力量，然而并不能很好地在世俗世界里获得稳定的发展而成功。

影片里让人回味的第三个男人则是乐器店里的老爹。这个满头银发脊背驼垂语言犀利的老头，与乐器古董店堆满各式乐器的背景相得益彰，让人感觉他就是这个地方的一部分，而这个地方就是他的延伸，又或者他就是这个画面中不可或缺的灵魂，满是古老乐器的房间如果没有这个老爹，仿佛太过陈旧，而有了他这个老人家，一切就充满了陈年老坛的滋味；老旧而充满故事，如其中任何一件老旧的乐器。他以六磅十先令买下MAX的小号时，正值壮年且高过他一头的MAX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只能妥协地说“you win”；当他听到MAX最后用小号吹奏属于1900的绝响的曲调时，满头白发的老爹从案头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撼、机警和虔诚，他蹒跚着如至宝地取出1900那张破损的母盘在唱机播放，开始和MAX交谈…..最后，MAX为了能在大船爆破前找到1900，去找这位老爹借这张母盘，老爹仍然霸气十足；MAX回去还母盘的时候，老爹知道是MAX把这张碟片放进旧钢琴里的，MAX not so useless at all，于是老爹将MAX的CORN小号送还给了MAX，并说，好的故事胜过旧喇叭，默默地把MAX送出门去，并目送他离开。这位老爹在剧首和剧末的深沉演绎让人感觉到一个在“陆地”成熟发展的老男人的陈年甘醇——懂生意，对不着调的中年男人出语有声，连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给，精明事故圆滑；懂音乐，在1900的天籁之音面前真诚而虔诚；懂人生，对MAX更多了解后的惺惺相惜，以及机警狡黠耐人寻味的英式幽默。于是，这个老爹的形象构成了一个完整的sophisticated的男人形象——这是一个拥有成年人心理水准的男人。

再展开想象一下，如果儿童心理的1900在船上遇到的不仅是青春期心理的MAX，而且拥有深沉厚重的成年人心理装备的老爹足够长时间的陪伴成长，1900的命运又将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