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落吴江冷不冷

文章之事,大家说来本天成,我等俗人只能望文兴叹。

匆匆瞥一眼中国文学史,瞅见有很多人把前人的诗词稍作修改变成自己的新作,成功的大有人在。偶然告知小女,小家伙不觉幸喜若狂,以为找到了写好文章的敲门砖,写文章力时苛求引经据典,升华主题。

学榜样,话是没错。曹操就是这样一个得心应手高手。他善于把诗经中的佳句变成自己歌以咏志的宿主。在其广为传唱的《短歌行》中,在目测不超过十行的诗歌当中,有将近四分之一用到了《诗经》的诗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还有“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没有人去找曹操麻烦,别说那时候著作权法尚未问世,就是有这部法,也找不得曹操的麻烦。因为《诗经》的原作者暂且不明,就连谁编撰的都让人争论不休。文韬武略的曹操不会不懂,因此他大胆地引用了这些个诗句。到了某些个不熟悉《诗经》的人眼中,曹操就成了原创者,被人赞不绝口。这么看来,或许人们因文字从而爱上了引用它的人。

可做起来又不是这么一回事。历史总是花样百出。有些诗文和创作的人却没有那么相得益彰。令人惊愕的不是二个才子说了同样的话,而是它们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

唐代的崔信明,才冠一时,终究难弃恨位不到的郁郁寡欢。某日,崔作了首好诗,其中有句“枫落吴江冷”名噪一时,简直成了他的代名词。到今天看来,虽其所作多有失散,而仅因一句被编录的,也实属少见。

崔信明据才自傲,自矜其文。不幸,遇到了一个同样自负的家伙----扬州录事参军郑世翼。二人在江中相遇,郑说道:“闻君有‘枫落吴江冷’之句,愿见其余”。崔信明惊喜若狂,终于有官方人员愿闻其详了,欣然出示其昔日旧作百余篇。郑还没有看完,就将这些文卷喂鱼去了,还说了句:“所见不如所闻”,引舟扬长而去。可以想象,当时崔信明连同这句好诗,在江风中瑟瑟发抖,是冻的还是气的,不得而知。随风湮没在历史扬起的尘埃中的,还有这句”枫落吴江冷”,默默地被收录卷中,孤芳自赏。

时间的滴漏斗转到了北代,大文豪苏轼在不肯屈从新党,也不依附旧党的信念中出走江湖。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被书童关在门外,冷清的月色下,孤单的影子里,他作了首清高的词----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词的末处也神奇地写到了“枫落吴江冷”。从此,一锤定应,将这句旧诗句的生命力延长至今。

我料想,才高八斗的苏轼定然是听闻过崔信明的这句诗作,在写这首卜算子的时候也必然是记得的。苏轼是何等人也,他是一个有才到能把七岁孩童时代听一老尼口述的花蕊夫人,在几十年后扩写成《花蕊夫人宫词》的高人。

如今举目四望,没有人说苏轼剽窃,更让人匪夷所思的居然没有人在这首卜算子的解释中,低调地提到崔信明的原创。苏轼的这首卜算子,至今还被人孜孜不倦地传诵着。同样的话,为何得到了不同的对待,而且另一个还是原创!真是让人感到大大的不公平!

且慢狐疑,让我们一起来感受下苏轼的这首词《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枫落吴江冷。

注意到没有,苏轼的前一句是:拣尽寒枝不肯栖。一个如此有信念的苏轼跃然纸上。此言一出,后世之人便给这首词带上了一顶“入世求真,不屑食人间烟火”的高帽子。此帽之高,简直不胜寒,连那些个和尚尼姑们吟诵的都被比了下去。毕竟,彼是出世求仙,此乃入世求真,那个更不易?显而易见,环境越恶劣的,自然越让人为之叹服。

同样的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一个被人弃之随波逐流,仅落得让人兀自摇头叹息;另一个被千古传唱,奉为冷峻清高人生格调的圭臬。不为什么,只为,虽你有意枫落无视吴江冷,无奈人心因俗举不定。说到底,人们喜爱的还是那表里如一的沙洲寂寞人。

诗如其人,词如其心,阅尽沧桑,你我平生最爱的还是那表里如一的真性情。

此文献给那些和我的小青青一样,希望文采出众的孩子们,记得博采众长的同时,更要懂得言为心声,想要写好文章,先诚意地修身正其心。

注:苏轼的这首卜算子,还有种说法,最后一句为:寂寞沙洲冷。

你可能感兴趣的:(枫落吴江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