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沂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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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关于刘老师的拙文发在同学群之后,引起很多人对刘老师的关心,淑霞同学给我电话,建议第二天去看望老师。翌日一早我开车陪同淑霞、晓萍两位同学赶往临沂市。路上我们提前和刘老师取得了联系,她住的小区靠沂河西岸不远,是电业局的家属区,很容易就找到了。

敲开房门,在我们生活中消失了三十年的刘老师出现在面前,她坐着轮椅,面容中依稀看得出当年的影子,只是苍老了很多,毕竟当年教我们时她才20多岁,如今也是57岁的人了。我们向她介绍了自己,她已经记不得我和晓萍同学,但是对淑霞同学这个当年的英语课代表印象深刻。

我们先是站着和她聊了几句,我想,应该是很久没有人来看望老师了,因为她都已经忘记了待客的礼节,没有及时招呼我们坐下。不过也的确没有地方可坐,沙发上堆满了衣物。老师行动不便,我们还是自己动手吧,我把沙发上的杂物往旁边堆了堆,空出一个角落让两位女士落座,然后自己找了个马扎坐下。

见到我们,刘老师显然非常高兴,先是聊起前几天去莒县的经历。她是自己搭乘客车去的,多年没有回莒县,不知道汽车站搬迁到了沭东新区,只好又搭载了辆出租车去一中家属区,因同情她是残疾人,又听说她以前在莒县工作过,司机师傅给她优惠了5元钱。刘老师经济情况并不算好,以工人身份病退,退休金只有2000多元,保姆的费用由在台湾的前夫支付,这样生活便也勉强过得去。

刘老师住的房子是前夫留给她的,面积很大,有170平,但是有些空荡,房间里凌乱的很,堆满了杂物,其中一个房间堆着拆下来的几十个包装纸箱。玄关拐角处的洗手盆有着厚厚的尘垢,显然这个水龙头已经许久不用了。卧室的墙壁一米半高的地方是黑色的痕迹,让人想象得到残疾的她扶着墙壁行走的艰难。阳台有两盆吊兰,长得并不盎然,但也算为这座大房子增添了一点生机。

刘老师发音有点含混,但是头脑情醒。她谈起那次车祸,当时她部分头骨破碎,更换了人工头骨,左大腿折断,脚踝粉碎性骨折,直接导致了行走困难,从此她的人生被彻底改变。事故八年后,前夫和儿子去了台湾,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如今与她接触并不是很多。儿子已经结婚生子,回来看过她两次,刘老师平常与孩子也会微信视频联系,但是对方并不算主动。刘老师说着这一切时,情绪很平稳,并没有显露出多少伤心与悲戚,也许多舛的命运已经让她看淡人生。

她遭遇车祸那年只有27岁,放到现在,这正是一个憧憬伟大爱情,勾画美好蓝图的年龄,然而幸运之门在她面前砰然关闭,正常的家庭生活随之离她而去,只留下一段短短的幸福时光供她回忆,品味。正如李瑞娜同学在《仙女误坠人间》一文中所述:当年刘老师一家三口出现在校园里,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是学生时代的我们极尽可能所想象到的爱情和幸福的模样。我不知道对于刘老师,这道风景线现在还能否掀起她内心的一点波澜,毕竟逆境催人奋进都是励志故事里的传说,悲剧多半使人麻木和遁世。

随后赶来的刘海燕同学也住在临沂市,她劝说刘老师要摒弃得过且过想法,锻炼身体,减轻体重,提高生活质量。晓萍同学浏览了老师的微信,大都是些卖各种所谓“高科技”保健药品器械的群,这些忽悠老年人的高科技成了她的日常的一点寄托和希望。

老师的保姆是钟点工,只负责给她做饭,其它的事情并不多干,老师对保姆有很多抱怨,显然两人关系并不融洽,反而有些紧张。刘老师的兄弟姊妹也年事已高,且身体都不好,有两个还有癌症,各人自顾不暇,并不能照顾她。淑霞同学劝她换一个保姆,她说人是前夫找到,费用也是他支付,自己并没有权利换人(估计找个长久保姆也不容易)。淑霞同学让她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向前夫提出来,她说出了我听到的最心酸得一句话——“人家现在是老板,咱敢吗?”

是的,老师的前夫现在是一个台商,而她是一个潦倒度日的残疾人,两个人的社会地位有着天壤之别,何况没有前夫资助保姆费,恐怕她连最基本的生活也难以维系。但是,当初的“爱情”去哪里了?那些卿卿我我的甜言蜜语呢?那些感天动地的海盟山誓呢?不是说爱情可以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吗?誓言是可以违背的?诺言是可以不用兑现的?

难怪作家龙应台在《(不)相信》一文中对爱情作如下感慨:曾经相信过海枯石烂作为永恒不灭的表征,后来知道,原来海是很容易枯,石,原来很容易烂。雨水,很可能不再来,沧海,不会再成桑田。原来,自己脚下所踩的地球,很容易毁灭。海枯石烂的永恒,原来不存在。龙应台在同一篇文章中提到:爱情必须转化为亲情才可能持久。老师的前夫对她连亲情也很难了吧,剩下的恐怕只有一点道义与责任了。

对于刘老师的前夫,我们有一些抱怨,但细细想来,也不能过多苛责,因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切身的体会和评判的权力,我们只是旁观者。毕竟在刘老师身体状况最恶劣,最困难的时候,他不离不弃照顾了八年,用一纸婚约剥夺一个人追求新生活的权利似乎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的潮流。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道德绑架在当代社会并不被大众接受。据说,他当年遇上一段新感情,选择离开的时候,刘老师是理解的,心情也是平和的。现在老师心中对前夫逐渐累积的怨气也是困顿生活的必然。

刘老师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回到我们的视野,让大家很是难过、伤心,但也激发了同学们对往事的回忆,更难得的是唤起了大家的悲悯心。在这样一个时代,生活处处充斥着自私自利的嚎叫和麻木不仁的漠然,悲悯似乎成了一只丧家犬,流落街头。

我们看到路口的乞丐就会想到背后一定有一个利益集团,于是绝不施舍;我们遇到街头倒地的老人就会想到碰瓷,于是避之不及;我们不敢流露真情实感,担心会被斥责为懦弱消极;我们不敢同情弱者,担心会被贬低为矫情作秀。病态的社会里,狂妄与冷酷被标榜为强人的标志,被追捧,被膜拜。

记得当年刘老师刚刚出事时,有些同学代表大家去看望过她,完全出于少年的你我对老师的感情,纯粹而简单。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人性的冷漠和自私已把我们禁锢在情感的囚笼中,悲悯早已别我们而去。

现在看来,人到中年的你我内心其实一直潜藏着那个少年,在某些事件发生时,他时不时地会冒出来,呼吁我们跳出大家所熟知,盲从的思维方式,仔细聆听内心的声音,感受一个真实的自我和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作家王蒙说:忠实于少年时代的友爱,热情和誓言,这是人生最严肃的事情。

淑霞同学下午还要参加一个重要的活动,11点后,我们别了刘老师往回赶,我漫不经心的驾车方式加上拙劣无比技术让淑霞同学有点着急。我想,因为我平时开车是休闲,而她平时坐车也是在赶时间。我突然意识到职业和阅历已经把我那个沉默而腼腆的同桌女生变成了一个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女干部,反而我这个当年激进的老班长被四平八稳的教师生活磨去了些许的锐气,变得心无所恃,随遇而安了。

想起了网络上非常火的一句话“愿你我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然而,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少年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那就让我们无论何时都保有一颗少年的心,尽量远离尘世的庸俗,不辜负师长们当年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和殷切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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