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的一百个片段
他被赋予火种的确切日期已经不可考。但普神那天必定心情糟糕、火气冲冲。
他是量产型军品,赛博坦生产标准法第二十二条第四款对这类飞行器的大小和规格有详细规定。
没有人能够解释为什么他仍然漂亮得惊人。
他踮着脚才能伸手碰触到我的肩膀。他总是说他痛恨生产标准法。我说感谢普神。
他鲜有安静的时刻,活像个聒噪的孩子。
他的声音沙哑,却始终拒绝更换音频处理器。他说这是将他与其他量产军品区分开的标记。我知道只有一个他。
他沙哑的声线在某些时候确实异常动听。
做完后他总是最先醒来的那个。他睡得很少。我有些担忧。
他会嘲笑我还在充电的样子笨拙。但是当我上线的时候,总能发现他还在看着我。
那时他会用浅蓝色手指支着半边脸颊,微微歪着头,胳膊肘抵着我的胸口。
如果我笑他看我的样子,他会气急败坏地掐我。
他嗜飞行如命。如果有可能,他会提议在高空做爱。
飞行时他难得地安静。他喜欢俯冲和挑翼之类的高难度把戏,他急转弯的角度小得让我目瞪口呆。
他从不吝于炫耀自己的飞行技术,嘲笑我是笨重的大白机,只能搬运外星的破石头。
他经不起长途飞行。最后都得由我来搬运他。我说哪个星球的石头有着红白蓝的颜色,他在我的机舱里尖叫着让我闭嘴。
首次去外星系勘探的前夜,他兴奋得一宿没睡。我听着他的滔滔不绝,打起了瞌睡,结果被他捏住了面部装甲。
冲进外太空后他给我发来一条讯息,没有其他内容,只有一句“Bang Bang!”
星际穿梭的时候他说那些恒星看起来很近。他真的会伸出手去摸,然后合拢掌心。
那时我们在小行星上露宿。小行星太冷,我搂着他睡了一夜。
他抱怨我太沉,但还是往我怀里钻。
他在勘探地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黑白生物。他紧紧跟在那小东西后面。之后他开始学着它的样子一摇一摆地走。他玩得很开心,直至被我发现。
他强迫我和他一起学那个小东西走路。很不幸我学得比较像。他很挫败。
他喜欢奇怪的小东西。他有时候会收集破旧的螺丝钉,把它们拼成古怪的图案。我问那是什么意思,他说这是未来的方程式。虽然那些图案看起来比较像个赛博坦老头儿。
他有点洁癖,热衷于把脚部装甲刷洗五遍以上。我担心他会一不小心把自己刷掉漆。
聚会狂欢的时候是例外。他往机甲上涂颜料,在光镜周围画上红色的纹路,忘了自己的洁癖。他说这样显得比较酷。
狂欢过后他上蹦下跳地猛刷自己,我有时候会帮他的忙。不过我们总是控制不住,只好做完后再刷洗一次。
他的味道很好闻,虽然带点儿消毒剂的味道。后来我闻到消毒剂的时候都会想起他。这有点麻烦,因为Ratchet身上也总是一股消毒剂的气味。
我喜欢吻他的襟翼,产生静电的时候那里会微微颤动。
他喜欢上下掰动我的机翼,看它滑下来再弹回去。他哈哈大笑,说我翅膀吱呀滑动的样子很傻。
他的幽默感很不好理解,可是我喜欢看他讲了笑话后一个人咯咯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
他常常手舞足蹈地说起自己的两个室友。讲到Warp有多笨的时候他鼓起脸颊来模仿Warp,讲到TC的道德洁癖的时候他低头作忧伤沉吟。
我常说他该进普莱姆斯艺术大学表演系,他说这样地质所可就少了个难得的人才,他的观众有一个人就够。
这位难得的人才喜欢实验和勘探,极其讨厌写论文。他花了很多功夫来研发一个论文自动写作机。写出来的论文像紫色赛博坦的头版文章:“稀有矿石绝赞好评大发现!前世万千情缘如何解读?”
我只好帮他写论文。他抱怨我大学时代文学选修课肯定只拿了C,其实我的分数是B-,不过我决定保持沉默。
他厌恶文学,以及一切需要用文字修饰的东西。他说现实已经足够戏剧化。
他把我收藏的数据板都收起来,不让我看书。
他倒是很喜欢音乐。他喜欢的音乐类型,在我听来活像重伤员在维修床上的嚎叫。他把这叫做摇滚精神永不死。
他听音乐的时候从来不会闲着。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猛敲键盘,或是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猛刷装甲,把刷子当成把吉他。
被我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轻敲击我的装甲,好像是在打击鼓点。
他留在我家里的重金属摇滚碟片仍然散落各处。我不曾收拾过它们,因为只要找不到碟片,他就会生气。直至现在我也没有收拾过。
他不挑剔食物。他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最劣质的能量块,也可以用同样的表情咽下铁堡高档餐厅精制的特点。我很沮丧。为那顿大餐我花了将近一个月的薪水。
他嘲笑我对食物的爱好,说如果我是seeker就会知道食物不过是维持机体运转的能量。两天后他从Tinkling给我捎回一盒甜点,说我跟Warp一样笨,只懂得吃。
他摄取能量的速度极快,简直像是在战场上。我甚至来不及替他擦去嘴角的能量残屑。
我总是担心他能量摄取不足,他笑得很邪恶,多做几次不就可以了。
他说得对。我应该替自己担心这个问题。
偶尔他会说铁堡的生活太过单调,不及卡隆丰富,总有一天他会到卡隆去。说起那座城市,他的红色光学镜闪闪发光。
我在铁堡长大,为这个话题跟他争吵过几回,虽然最终都是他赢。
他安慰我的方式是做两块很难吃的能量块。
有一次他在pub里吻我,嘴里含着高纯度能量液。重金属音乐震天响,有人在身后拼命踏着地面。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时刻。
他喜欢一种叫Absence的违禁饮料,颜色翠绿,喝下去却像烈火灼烧管线。他笑我喝完后龇牙咧嘴的模样,说我没过磨合期。
他酒量很不赖,但偶尔也会喝醉,又哭又笑,说天空只是块庞大的钢铁,明天就会塌下来。
喝醉后他会勾着我的后颈,手指深嵌进管线。高潮来的时候他也会这样。
他对我不会跳舞这点很不满意。我曾在舞池里撞倒了十一个人。
他总是跃跃欲试,要给我进行跳舞特训。我不小心踩凹了他的脚部装甲,他说没事,我只觉得自己的痛觉传感器好像都安装在他脚上。
我拒绝特训。他很生气,一整个下午不跟我说话,对着实验操作台哼哼奇怪的歌子,大白鹅,大白鹅。
他哼歌的时候会用脚尖击打地面,微妙而清脆的声响。
他总是故意唱走调,或者加入奇怪的歌词。有的歌词还挺有新意。这种干劲放在写论文上该多好。
他并不轻易原谅他人。他说过要在他的字典里找到“原谅”这个词,起码需要三个主恒星循环的时间。
可是有的时候一个吻就足以获得他的原谅。吻在他的左侧颊,靠近颈部管线。他最敏感的地方。
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对我进行舞蹈特训。许多年以后他对我说,他一直为不能与我跳舞感到遗憾。
一次地质勘探的时候我试着旋转飞行,在外太空里划出花纹。他很快就开始跟我一同旋转着飞行,拖曳出的长长尾焰几近交缠。那也许是我们最接近共舞的一次共舞。
他不怎么喜欢礼物。他说礼物过于矫情。于是我始终没能找到机会送他些什么。
他却曾经塞给我一个模样怪异的小圆铁块,说这玩意儿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他找借口来检查我是否把那个小圆铁块保存完好。我说这可是我的亲生兄弟,当然要形影不离。
他想要笑却不希望被看出来的时候,会下意识地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靠在腿侧,食指的指尖轻微晃动。那一刻他即是如此。
他总是试着把我弄得不那么像一个科研人员,或者用他的话说,书呆子。他曾经相当积极地替我设计新配色,大红和鲜绿的主色调让我有点惊恐。
他说白色的机体已经过时,最好使用对比强烈的色彩。当我试图抗议的时候,他建议换成鲜紫和棕黄色。
他曾经真的动手把我涂成鲜紫和棕黄色。他的大作完成后我用光学镜扫描了一番,说您好,从今以后我叫“Skyscrewed”。他用颜料刷柄砸了一下我的脑袋。
他还是帮着我刷洗掉了那些颜料。他的手指敏捷而灵巧。
他喜好恶作剧。有些时候无伤大雅,有些时候堪称恶毒。
他会偷偷藏起地质所长的视频辅助器,看老人家四处摸索,跌跌撞撞,逢人便问辅助器在哪里。他还亲切地帮老人家一起找。
他把研究所主监控室电脑的开机音乐改成了拆卸片的呻吟声。
他在一位研究员的背后贴上“老子尾气拯救世界”的小磁铁。更糟的是,当那位研究员变形后,小磁铁正好位于排气管上方。
他会在我试图责备他的时候大笑着吻我,然后顺便在我后脑勺贴块“小心天花板”的磁铁。
我跟自己的前监护人互通视频的时候,他会在我身后蹦来蹦去。
如果他们要跟他说说话,他会挤开我,大谈我们拆卸的种种细节,直至我那两位亲爱的监护人面面相觑,笑着关掉视频。
他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之间当然也有这样的细节。好吧我完全无法想象。
他说我是被两个民品捧在手心长大的笨蛋民品。我没告诉他我还是幼生体的时候就比我的两个监护人要高一大截。
他没有监护人。最接近他亲人的是那两个seeker。
他总在摄取能量的时候想起Warp,笑着说那家伙的燃油机是不是出了故障,永远都处于能量不足的状态。
我说他提起Warp的语气活像个监护人。他懒洋洋地说那么以后我们就收养Warp吧。老实说我很羡慕Skywarp。
他有时候会像他所描述的TC那般发呆。抱着膝部装甲,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
我会陪他一起坐着发呆。虽然最后总是以我开始打瞌睡而告终。
后来他不再掐我的面部装甲,只是钻进我怀里,蜷成一团继续发呆。
他热衷于在深夜拉着睡眼惺忪的我在公共航路上飞行,美其名曰散步。
他在空旷的航道上大叫、俯冲、翻滚,贴着建筑物超低空飞行,即将撞上前一秒再用令人咋舌的技巧骤然拔升。
为此我们收到了不少违章飞行的罚单。
再没有人比他更厌恶规章制度了。他说制度只是为了被打破而存在。
他会偷偷朝铁堡的治安官做鬼脸。一次有位戴着蓝色护目镜的治安官回敬了他一个鬼脸。真不好说到底谁更幼稚。
在街头涂鸦的事情他可干过不少。他的涂鸦很有抽象主义兼野兽派风格。
元老院议员演讲的时候,他会朝显示屏竖中指并发出嘶嘶的嘘声。
他越来越频繁地去卡隆。有时会带着满身伤痕回来。当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揪着我的胸甲吻我。
他对民品和军品的划分有清晰的概念。也许过于清晰了。他总说我无法理解军品的世界。我回答说我爱上了一个军品。
卡隆又一次军品暴动的时候,他不在铁堡。我给他发了数千条私人通讯。他还是回来了,沉默着与我做爱。
我在蓝星坠落。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他。
几百万个恒星循环的长眠中,我始终在勾勒着他的形象。
当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拥着他,直至他的红色装甲被勒得咔咔作响。我们跪在冰面上拥抱,即使周围全是Decepticon。
他朝我举起枪的时候,我仍然试图拥抱他。
他说家园已经沦丧,世界已经改变,失去的时间无法挽回。我说只要我在这里,总不会太迟。
战斗警报响了。只能写到这里。我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甲,知道自己还会在战场上见到他。是的,一切总不会太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