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婚

                        (中)

        老董当年因为家境贫寒,成分不好,直到三十多岁才找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寡妇,生了儿子董开放。董开放像是偷吃了父亲的猪饲一样,身体发育格外快,十三岁时已经对男女之事有了憧憬,十五岁从身体到思想上对男女之事有了全面的了解。

        十六岁对儿子董开放来说具有非同凡响的纪念意义。首先破了童子身,其次结婚。那年他和同龄的女孩搞关系,让人家怀了孕,在女孩黑压压一片像愤怒的马蜂似的亲属威逼下,他初中没上完被迫退学,匆匆和女孩结了婚,当了爸爸,有了儿子董天。

        老董对儿子开放的婚姻感到无比光荣,觉得儿子比自己强,自己当年追求姑娘,追一个跑一个,追了十几个,一个也没得手,蹉跎了岁月,浪费了感情,最后只能将就着娶了大自己十几岁膀大腰圆的柳寡妇,开始了黑暗天日的被奴役生活。

        而儿子才十七岁就已经有了好几段成功的感情经历,关键是为董家添了个大胖孙子。他的目标是让儿子儿媳妇生十个以上孙子,一想到自己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底下一排排孙子曾孙玄孙重孙……,那阵势就让他兴奋不已。

        董家这棵村里的孤家寡树终于可以从儿子这里开枝散叶,繁荣茂盛了。“他奶奶的,我看以后那些王八蛋谁还再敢欺负我董家!我振臂一挥,董家大军一起去灭了他!”

        董开放结婚后觉得自己挺亏,曾经貌美如花,温柔体贴,可爱乖巧的小女友婚后一下子变成了邋里邋遢,蛮不讲理,喋喋不休的老婆,让他难以忍受。所以他经常无所事事的在外面游荡,物色目标,弥补自己缺失的激情。

        可是有那两次激情,却成了他终生难忘的噩梦。

        第一次他十六岁,刚刚上初中,对班里一个女同学心生爱慕。那次他以借书为由去她家找她。女孩不在家,她哥哥请他进了屋,让他先等等,说妹妹很快就会回来了。

        进了哥哥屋后,哥哥关上了屋门,两人开始聊起来,男孩在一起话题离不开女孩,他们对周围几个村的女孩逐一评头论足,越聊越投机。哥哥突然说要和他玩一个游戏,他欣然接受了,然后哥哥蒙住了他的眼睛,绑住了他的手脚,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那一次他破了童子身。

        第二次发生在他二十岁时。那时 整日无所事事的董开放把目标盯向了镇上一家毛纺厂,没事就去那附近调戏一下上下班的女工。开始时那些女孩对他无比厌恶,后来挡不住董开放糖衣炮弹的诱惑,就有几个中了招。

        可是那些只是配菜,主菜是厂里的一枝花沈杏。沈杏二十五岁,长得是肤白貌美,身材修长,神姿婀娜,别说是在毛纺厂,就是在方圆十几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美人。

        沈杏已经结婚了,丈夫是毛纺厂的一名业务员,长得五大三粗,远看像一只黑熊精,为人粗鲁蛮横,经常因为外面的风言风语对沈杏大打出手。沈杏为什么会嫁给他?那是因为他老爸是毛纺厂副厂长。

        沈杏因为家庭贫困,初中毕业后就出来干活赚钱养家了。当时的毛纺厂是国营企业,员工都是正式工,能进入毛纺厂那是多少女青年的梦想,沈杏也不例外。

        当有媒婆前去他们家说媒的时候,一向老实低调的父母欣喜若狂,感觉比中了几百万大奖还高兴。根本顾不得这个未来的姑爷人品长相如何,女儿是否愿意,便满口答应。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把沈杏和她弟弟沈富一起弄进毛纺厂,办成正式工。

        对一个副厂长来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三个月后沈杏寒门之女嫁入了“豪门”,这被方圆几十里传为美谈。当时不知招来多少女孩的羡慕嫉妒恨。

        因为丈夫经常出去跑业务,沈杏独自一人空守闺房。正值盛年,寂寞难耐,她也倒并非水性杨花的女人,丈夫不在家时,晚上她经常约几个女友到家玩,打打麻将,织织毛衣,学跳迪斯科。

        董开放是通过另一个女人的介绍认识沈杏的。那时候那个女人是他的情人,也是沈杏的闺友。董开放虽然上学不行,可是学跳舞那是无师自通,各种流行舞蹈一学就会。在一起练了几次舞之后,董开放已经成功的俘获了沈杏的心,背叛了前情人。

        在沈杏眼里,丈夫是无法和董开放相比的。丈夫长相粗糙丑陋,性格粗鲁霸道。董开放则年轻英俊帅气,知道怜香惜玉,又会不时的制造一些小浪漫讨她欢心,只让她感慨相识太晚,恨嫁太早。

        干柴遇野火,丈夫不在家时,沈杏和董开放便春潮汹涌,乘风破浪,一浪高过一浪。

        那时候才刚刚流行过情人节。情人节晚上,董开放从自家花盆里摘了一枝月季花,买了一瓶香槟酒,又买了几块大白兔奶糖,带上两支红蜡烛,去沈杏家共度良宵。

        在浪漫的音乐里,沈杏把送他的花色领带,套在他的脖子上,像魅惑又野性十足的驯兽师牵着一只色狼,两人开始了操练。

        当两人马上就要升入云端的时候,房门推开了,一双血红恐怖的眼睛从门外冲了进来,举着一把亮闪闪寒森森的菜刀。床上赤条条的两人保持着销魂的姿势呆了几秒,迅疾反应过来,发出驴一样刺耳的尖叫。

        董开放想逃跑,没想到怎么也无法抽身,眼看着菜刀就要砍过来,两人只能像连体人一样从床上翻滚到地上,然后爬起来躲闪,边滚边喊“杀人了!救命啊!……”。

        那晚董开放被砍了五刀,保住了命根子。沈杏被划了十几刀,两刀划在脸上毁了容。在生死面前,董开放哪里还顾得上保护女人,为了保命,他一次次用沈杏的身体做了他的挡箭牌。

        最后还是周围的邻居闻声跑来阻止了一场血案。到场的人们看到,一男一女赤条条像是两个染色体一样满身是血蜷缩在地上,依然保持着连接的姿势。羞的众人面红耳赤的赶紧转移目光,又忍不住偷偷瞥上几眼,接着又摇头叹气,似哀似怜似愤似嘲一番,又忍不住再看几眼。

        那件事后来是警察到来后,叫了救护车,把两人送到了医院,医生想办法将俩人分开的。

        从那以后,董开放的命根子就像鼻涕虫一样再也没挺起来过,从此对那事再也没了兴趣。

        沈杏的丈夫因犯故意伤害罪坐了牢,沈杏和他离了婚,因为没脸再在唐廊镇待下去远走他乡。

        董士德繁衍董家王国的梦想变成了空想,大病了一场。

        唐廊镇千年难遇的奇事怎么会发生在董家,发生在儿子身上,让全家人成为笑柄。董士德觉得蹊跷,去找阴阳先生解疑答惑。先生说这是董士德当年干了缺德事害死了他爹,他爹的阴魂回来报复了,董士德不以为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觉得当年没有做错什么。

        于是他又找了令一个阴阳先生,这一次说他爹董地主死了以后没有和他娘埋在一起,这是想女人了,借孙子董开放来暗示他。“只有把你父母的尸骨埋在一起董家才能安生啊”。可是母亲的墓在改革开放以后被平了坟,早已尸骨无存,这可如何是好?

        阴阳先生盘着腿坐在神龛下的草垫上,闭着眼睛沉思了片刻,伸出手道,“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董士德赶紧知趣的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两张十元钱放进他的手里,然后瞪着眼睛,认真的静听下文。

        可阴阳先生仍然保持着原来的神态,像是睡着了一样。董士德又放了两张十元,神人依然不动声色。董士德犹豫着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百元大钞,咂着牙花,心疼的放进了神人的手里。

        神人干咳了一下,然后开了口“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给你爹找一个阴亲,最好找那些没结过婚的,年轻漂亮的,你爹满意了哪还有心思找你们麻烦啊?”

      “可是这上哪里去找,死人不比活人,活人相亲可以看,死人怎么知道好不好看?”神人说他知道这样一户人家,几年前女儿生病死了,死时才十六岁,活着的时候长得水灵灵的像一朵花儿,按照本地的习俗,未嫁出去女子死了不能入祖坟,她父母只好找了个偏僻的山坳,把她葬在了那里,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边无依无靠,据说经常回去给父母托梦,扰的父母隔三差五的闹病。

      “她的父母就那一个‘女儿’,所以条件比较高点,有好几家找的,都入不了他们的眼,你要是愿意,我就替你多跑几趟撮合撮合。”

      董士德一听满意的点点头,心想老父亲活着没享过的艳福死了这么多年却要享上了,看以后谁还敢说他不孝。

        ”不过彩礼钱按时下行情要六万八万,她父母说了一分钱都不能少。”董士德的脑袋像被人敲中似的,猛的拨浪了一下,先生瞥了他一眼,垂下眼皮继续道,“依他们女儿的姿色,这个数不多,现在找阴亲的人很多,他们的女儿不愁嫁,你要快点拿主意。”

        一听到要花这么多钱,董士德只把牙咬的咯吱咯吱响,这比割他的肉还让他心疼啊。

      “破财免灾嘛!这钱花的不冤枉。你把他老人家安顿好了,他就不会出来折腾了,要不然他搞得你们家鸡犬不宁,你就算有座金山也难保太平啊!”

        董士德思量再三,觉得神人的话有道理,而且儿子的病看了几家医院,药也吃了钱也花了,一点成效都没有。六万八就当是为儿子看病了,儿子的病要是能治好,别说六万八就是十万他也愿意花。他一拍大腿从破椅子上站了起来,铿锵有力的说了句“成!”

        在大师的操持下,董士德给父亲配了阴亲。之后,儿子虽然依旧性无能,但是从此以后再也不四处游荡,寻花问柳,变得踏实本分了。

        这件离奇事件就像蒲公英一样,从唐廊镇向四面八方传播开去,成了方圆几百里茶余饭后的笑资,更成了那个阴阳先生对自己法力最好的宣传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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