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鸡毛，诗和远方

 【一 我想永远十七岁】

十七岁的时候，我看了一本名为「一地鸡毛」的小说。

书如其名，冷静克制的笔触，叙述着办公室内里的鸡零狗碎和个人日常的生活。

不过是一地鸡毛的一天又一天。

其中有一个细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结婚之前文静温婉的女子，

结婚后成了爱唠叨、不梳头、为了几毛钱的水费，经常夜里滴水偷水的主妇。

那时候，我暗暗想，我一定不要成为那样的大妈。

我想一直做一个清新脱俗、遗世而独立的女孩子，一直一直十七岁，就好像长不大的彼得潘。

然后我矫情地把邮箱账号、人人以及各类社交账号的后缀统统改成了@17。

【二 我的父亲母亲】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条件很是一般。

妈妈并没有什么好看的衣服，

毛衣一穿就是好多年，起了球也不舍得扔。

偶尔买几件新衣服也往往是去街边的服装店，

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年，妈妈很少很少去百货商场买衣服。

我还记得有一次，妈妈买了一包一块钱的海鲜方便面回家泡着吃，

我闻着香味被勾起了馋虫，便央求妈妈给我尝一口。

然而只这一口，我海鲜过敏得了风疹，身上脸上到处长满了红块，形容可怖。

一块钱的劣质海鲜方便面。好像某种蹩脚的生活隐喻。

或许是为了改善这样捉襟见肘的生活，

爸爸开始动脑筋在死工资之外挣些钱。

有一年春节前夕，爸爸说是找到了生财之道，

鼓动全家人一起卖爆竹烟花。

墙角门后桌上床下都堆得满满的爆竹烟花，

妈妈总疑心不知什么时候它们就会砰地一声爆炸了，

因而吓得夜晚都睡不着觉。

后来爸爸又开始沉迷于买彩票，

每天下班回家路上总会买上一张两元的彩票，

然后在饭桌上乐呵呵地幻想，或许哪天中奖了，从此我们就可以住上大房子。

可惜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可是。

我的爸爸，在结婚前，

是一个留着长头发，喜欢穿花衬衫搭配喇叭裤的时髦男青年，

喜欢拍照喜欢收集邮票钱币小人书。

而我的妈妈，在结婚前，

是一个读拜伦读萧伯纳，在日记本里写十四行英文诗，听着收音机自学日语的文艺女青年，

裙角飞扬，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

生活的残酷和现实。

十七岁的我觉得长大真是一个毛骨悚然的事情。

【三  一地鸡毛，诗和远方】

我渐渐长大，家里的生活也一日比一日好过。

我离开家去北方念大学后，

母上大人一个人霸占了家里的五个大衣柜和一个储物间，里头全是她的衣服和包包。

她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兴高采烈地给我发微信，花式秀恩爱，

「快看快看，这是你爸给我买的手镯/项链/戒指blablabla。。。」

我只能默默说一句，「好看好看，你开心就好」。

她会在我寒假暑假回家的时候偷偷地和我咬耳朵，

「你爸爸每天骑自行车带我去上班，我坐在后座上，我们同事都说，

那个镜头特别像

山楂树之恋。」

脸上的神色有如少女。

我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妈妈的单位离我家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都四十快五十的人，居然还在翻版山楂树之恋。

好吧好吧，你们开心就好。

我回头想起了自己十七岁时的念头，那个永远不想长大、不想面对琐碎生活的念头。

长大，似乎也并没有那么可怕。

生活是琐碎的，但是琐碎里面又盈满了温柔。

我回想起了生活里面很多很多的细节，为什么之前我没有注意呢。

小时候家附近有个臭水浜，每到夏天都会散发出奇异的味道，

妈妈关上窗，在没有空调的屋子里教我念，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长大一些，爸爸妈妈真的带我去了西湖，可惜那天，天公不作美，下着蒙蒙的小雨。

我耷拉着脸，只觉得好倒霉。

妈妈又教我念“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世上的大部分人最后都会过上一地鸡毛的生活。

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洗衣液消毒液和洁厕灵。

但是我们可以用一颗诗情画意的的心，去对抗生活的琐碎。

柴米油盐酱醋茶，琴棋书画诗酒花。

我愿用一颗诗情画意的心，脚踏实地的过，

在生活的一地鸡毛里，依然保持对诗和远方的好奇和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