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之事件簿:孤独的钢琴

前言

如果有幸能让你看到K的故事,请首先让我声明,K系列本质并不是虚无缥缈的推理小说,而是我们这些所谓的犯罪侦查从业人员的“工作笔记”。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林森,是K智库的侦探助理。我的主职工作是陪同我的侦探搭档前往罪案现场进行侦查,更重要的是,我会将案件的解决过程详细记录,然后将成稿发表在K智库的犯罪学专刊上。K智库旗下一共有6名“名侦探”,每位侦探都配有一名像我这样的侦探助理。每名侦探各有所长,可以针对性地解决不同领域的犯罪学难题。因为警方在我司的协助下往往可以顺利破案,所以K智库近年来在业界积累了相当好的口碑。事实上,从事犯罪侦破领域的智库公司也仅此一家。

“孤独的钢琴”这一事件是我首次以小说式的文笔整理出来的破案故事。我的搭档侦探秦理将在此篇中初登场,他也是我觉得有必要以小说形式来重写案件的一个关键(其中原因往后再提)。有别于发表在专刊上的案情报告,我在此将以我的第一人称视角将我看到的案件情况,秦理的表现,当然还有我的拙劣思考(所谓的红花也需绿叶陪衬)尽可能生动地呈现给正在阅读的你。

请欣赏。

1

这是一个工作日。我们的工作本身就变幻莫测,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地点、内容。一但有案情发生并找上我们,就是我们工作的日子。

时间是7月9日,凌晨0点45分左右,我们赶到了案发现场。现场是一个小区内位于3楼的套间,屋子并不大,此刻警方已经在现场进行调查。

“来的挺快呀。”在现场迎接我们的是我们的老相识,李云警官,他年龄与我们相仿,在三十五岁上下,为人大方客气。

“我们向来尽职尽责。”我苦笑着回应他。

一位白发已经清晰可见,年龄估摸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正用疑惑的眼神观察着我们,在打量了一小会后,他犹豫地问身旁的警官:“警官,请问这俩位是?”

也难怪他会疑惑,从警官与我们交流的态度上看,我们像是警方的人,但很矛盾的是,我们身着休闲装。

“您好,我们是来自匙智库的专业人员,主要的工作是协助警方进行破案。通俗地讲就是侦探吧。”我解释道(不过我本人觉得侦探一词只专属于推理小说的世界里),“我的名字叫林森,我的同事,嗯..在钢琴那边晃悠的那位是秦理。”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理已经开始在房间里到处乱逛了。

秦理是与我搭档的侦探,天然微卷的头发和略显呆滞的娃娃脸是他最显眼的特征。他今年25岁,年纪轻轻却是K智库的绝对王牌。在我看来,他就是那种所谓天才型的人吧,即便是在K智库的六大名探之中,他也是出类拨萃的存在。

在调查犯案时,秦理会亲自来到犯案现场一刻不停地四处走动。在外人看来他似乎仅仅是到处晃悠,但是作为他的搭档,我非常清楚,那是他在全力地观察现场的每一处角落,分析案情背后的一切,用思考串联起整个案件的脉络。也正因为秦理在探案时异常淡定而又毫不停歇,他在我司被称之为“推理机器”。

而老人眼里的疑惑仍然没有消散。我似乎能听到他无声的发问:还有专门做案件咨询的智库公司吗?如果他年轻个10来岁,应该多少会对我们公司有点了解吧。我们所在的公司匙智库算是近年来蛮火的智库公司,智库公司的传统业务比如管理咨询、学术报告、公关策划我们也有涉猎,但是真正让我们公司名声大响的,正是极具特色的犯罪调查方面的业务,至于这方面的市场是如何成功开拓的,可就说来话长,也就不详述了。

见老人疑惑,李云警官也帮忙补充道:“他们是犯罪调查方面的专家,能够为警方提供许多宝贵意见,因此将他们视为警方的人员来看待即可。”听到李云警官这样说,老人纵使再摸不着头脑,也只能接受我们的存在了吧。

“这位老人是案件的第一发现人,王志富先生。”李云警官也开始给我们介绍面前的老人,“也请您向这两位专家简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请等一下,”我连忙说道,“查理,快点过来。”将研究现场出神的查理唤醒,可以说是我日常的一大工作。

大概是思绪正好被我打断了一下,秦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随后,他慢悠悠地嚼着口香糖走了过来,在查案时嚼口香糖是他的习惯,也可以说是一大个人标志。他的另一大个人标志是手上总是戴着刻有字母K的黑色手环。我猜这应该是从公司那得到的纪念品之类的东西,K是单词Key的首字母。

等我们的侦探就位,老人也准备好了讲述他的目击经历。

“呃,好,那我就说了。其实案件的第一发现人并不只有我,还有在那边的我的妻子以及张桂荣先生。事情经过是这样的,晚上11点半,我正坐在床上看书,我的妻子已经入睡,我也准备再过一会儿就睡觉。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一个响声,我能隐约感觉到声音是从邻居的屋子里传来的。虽然在这样的套间公寓楼里常常有各种响声,但是这一次的响声实在令人不安...因为,那听上去非常像是枪声。”老人吞了下口水,他看上去有些许紧张,也许是已经许久未说过那么多话了吧。

“不安的我将妻子叫醒,问她是不是也听到了刚刚的响声,她说隐约有听到,但要我不要大惊小怪。但我仍然觉得那就是枪声,年轻时我也曾入伍参军,所以对枪声还是较为敏感的。在床上躺了30分钟后,我仍然感觉不安,终于决定看看是否有什么异常情况。由于害怕,我把妻子叫醒让她一起,妻子拧不过我,也只好起床。我先小心翼翼地从门上的猫眼看看有无异状,就在这时,邻居的门突然打开,把我吓了一跳。一个身穿卫衣并将帽子戴上的男子从对面邻居家里走了出来,鬼鬼祟祟地离开了。”

“您没能看清那个男人的五官吗?”我问道。

“当时楼道的触控灯没有打开,一片黑暗,所以我看不清对方的脸。后来我对妻子说不然我们报案吧,但是怕事的妻子非常地犹豫,认为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不应该惊扰警方。大约过了10分钟后,我们听到脚步声,于是我赶紧从猫眼查看情况,这时楼道的触控灯已经亮起,所以能清楚地看到来人是张桂荣先生,我看到他敲了几下门,没人来开门,几次敲门仍然无用后他拿出手机,似乎是联系屋主,但看上去并没有接通。我心想有必要把之前观察到的情况告知这位先生,如果真的有意外,光凭我和妻子两位老人恐怕很难应付得来,而有一个年轻人在的话便会靠谱许多。在开门后我便向张先生说了刚刚的情况,张先生非常吃惊,认为需要立即报案,然后我们便联系了警方。”王志富老人的汇报就此结束。

我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一旁听老人陈述的另两位案件发现人,老人的妻子看上去是一个很普通的老年女性,而那位张桂荣先生则不同,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他散发着年轻男性的魅力,毫无疑问,他的长相可以用英俊来形容。

“接到报警后,我们立刻赶来了现场,听了报案人的简述后,我敲敲屋门,依旧无人开门。最终门是由我们警方强行打开的,进门开灯后,我们便立刻发现了身体左侧倚靠在沙发,俯躺在地上血泊中的男性尸体,和离尸体身侧数米,在钢琴附近不远的手枪,以及...地上留下的血字。”李云警官的眼神看向地板上用白色粉笔画出来的尸体轮廓,旁边赫然用血写着看上去非常像“SO”的血字,而枪已经被作为重要物证被警方拿去进行检查,在钢琴旁边用粉笔标出了发现尸体时枪所在的位置。

正当我疑惑着死亡讯息的含义究竟该如何解读时,沉默的名侦探——人称“推理机器”的我的搭档秦理终于开口了。令我意外的是他首先关注的居然不是疑似死亡讯息的地上的血字。

“从地上血迹的轨迹来看,受害者应该是在卧室门附近中枪后,移动到沙发这边。还有枪的位置,看上去很奇怪。”

“枪的位置奇怪的地方是?”李云警官问。

“离尸体太远,离钢琴太近。”秦理念念道。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看李云警官并未发问,心急的我只好主动开口求教。

“如果是自杀的话,枪很难与自杀者有数米远的距离。如果是他杀,凶手为什么要将枪留在现场,而且还丢在了钢琴旁边。”

听完了他的解释,我还是无法理解他的疑惑。如果凶手随手一扔,扔到了钢琴旁边,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秦理此时也没有继续发言,恐怕他又进入了独有的思考模式。

“被害人的身份确认了吗?”我放弃继续思考秦理提出来的质疑,转而向李云警官发问。

“非常快得到了确认。因为在这边的张桂荣先生正是死者的朋友,他确认了死者正是这间房子的屋主,堂虎道先生。”

好彪悍的名字,我心想。

2

轮到张桂荣先生向我们叙述案情。

“你们好,我是死者的朋友张桂荣。今天,哦,已经是凌晨了...应该说是昨天晚上7点,我和虎道在他家附近的大排档吃饭,同行的还有我的女友思雪。因为凌晨有温布尔顿网球公开赛的决赛,我们两个都是狂热网球迷,在吃饭时我们便说好了今晚我和虎道在他家一起看凌晨的比赛,于是吃完饭后我的女友思雪就先回家了,而我则送喝酒喝多了的虎道回家。到他家后,也许是酒劲还很强的原因吧,他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一会,我在他家待了一会后,11点的时候我步行前去小区外不远的7-11便利商店,购买一些凌晨看比赛时吃的零食,到便利店的时候应该是11点20分左右。当时去便利店购物的人只有我一个,我想当时店里的店员应该能清楚地记得我。”说完这话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李云警官。

“请继续说下去。我们会和当时值班的便利店店员进行确认。”李云警官的言外之意就是,我们会调查你的不在场证明。

“好。在便利店时,因为想问问看虎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所以我就用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但是他一直没有接,我就想他也许是还没睡醒,便没继续打下去。”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啊,通话记录上显示我是11点30分给虎道打的电话。”

李云警官接过他递过来的手机,我们也凑过去看了一下,近期的通话记录上能看到在昨天11点30分以及今天0点12分时有两通电话。

“我在便利店待了大约20分钟左右,我便走回虎道家,到虎道家后发生的事情正如前面王老先生所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现在想来,11点半时打他手机却没有接通的时候,他恐怕已经遇害或正在受到歹徒的攻击了。”

“恐怕是的,我在11点半时听到的那声应该就是枪响,应该是没有错的。”王志富老人紧跟着回应。

“总之,目前能够确认的是,被害者被枪杀的时间一定是在11点与0点之间,并且极有可能是在11点半被枪杀。”李云警官总结道。

“请问,对于地上的血字你有什么见解吗?因为你是死者的朋友,所以我想说不定你能够对这个血字有所解读。”沉默的名侦探秦理再次开口,询问的对象是张桂荣。

被突然提问的张桂荣一脸苦恼地说:“我也实在不理解‘SO’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死者留下死亡信息,多半是为了要给后人留下追捕凶手的线索吧,SO这个信息的形式倒也并不复杂,可是正是由于其过于简单,不具有明显的指向性,反而令人困扰。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死者又是如何考虑的呢?也许死者是要暗示凶手的名字,可是在汉字拼音中以O开头并可以作为名字里的字并不常见,虽然并不绝对,但是恐怕是无法找到名字首字母的组合是SO的中国人吧。那么,难道是外国人吗?在英文姓氏中以O开头的姓氏可就有不少了。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秦理似乎早已弃血字于不顾了,只见他跑到钢琴旁在观察着什么。

“这台钢琴怎么了吗?”我问道,虽然感觉他的关注点很古怪,但是秦理的行为总是有理由的,这点作为他的搭档的我是最为了解的。

“虎道先生是单身吗?”秦理无视了我,反而是问向张桂荣。

“啊...是的,怎么了吗?”对方似乎并没预料到这样的问题。

“嗯...孤独的钢琴。”秦理突然将目光转向房间里的钢琴,淡淡地说道。

“孤独?”我不解。

“在这个一室一厅的单身汉所住的房子里,这台恐怕极少被演奏的钢琴,难道不是一个孤独的存在吗?”秦理看着琴键如此说道,我正想问他为何知道这台钢琴极少被演奏,但当我看到琴键时,也就立刻明白了。琴键上不可谓不少的积灰告知了我钢琴的孤独。

“关于这台钢琴,您有所了解吗?”秦理继续询问张桂荣。

“嗯...自我大学认识他时,便知道他会弹钢琴。他跟我说过,这台钢琴原本属于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钢琴老师,父亲也是会演奏钢琴的人,前几年他父母过世后,这台钢琴便作为遗物留了下来。至于您说钢琴孤独,我也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最近来他家时也的确没见过他演奏了。”

由于事件发生于深夜,指纹的采集、尸检等许多工作尚需要时间完成,随后李云警官都让我们几位先回家休息。

秦理仍嚼着口香糖,这是他在飞快思考时的表现。


3

“让我们来整理一下案件的疑点吧。”在开车回我们所住的公寓的路上,我提议道。这句话也几乎可以算是我的专用台词了,这倒不是我工作中例行公事的一部分,而是因为如果我不这样问的话,秦理这家伙便只会一直嚼着口香糖,做出一副思考着什么的样子而什么都不说。真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侦探。

“嗯,好啊。”他心不在焉地接受了我的提议,一副“那你先说说看”的样子。

我认为目前的疑点有下:

1.“SO”的血字的含义是什么?

2.12点时被王志富老人目击到的,从死者屋子里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3.这个男人如何进入死者虎道的家中?

4.手枪的由来

我目前能想到的疑点就是这些。

“不只这些疑点吧...”秦理突然看些我说道。

“啊?难道你还发现了别的什么?”我感到非常疑惑。

“疑点5:死者死前为什么特意移动到沙发旁边?疑点6:钢琴上为什么会有8本摆在一起的琴谱?疑点7:有一本琴谱消失了。”秦理用那如既往的平淡语气说出了一些让我惊诧的话。

“等等等等...疑点5的话我还有印象,疑点6和疑点7是啥?”

“啊...你没发现吗?”他居然反而惊讶了起来。

“发现什么?快说,别卖关子了!”我着急起来,这家伙总是这样,他并不知道不是谁都能跟上他的步调的。

“钢琴上有8本叠在一起的琴谱书。是一个系列的,名称是《美丽恋琴》。”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可是钢琴上有琴谱,这有什么奇怪的吗?”我努力回想了一下钢琴的样子,印象中似乎确实是有琴谱放在钢琴上方,但我确实不认为这有什么奇怪。

“对于一个已经有一段时间不弹琴的人而言,这数量太多了。”

我努力跟上他的思考,但是并未成功,因此感到难以回应。

“而且8本琴谱叠在一起,而且书脊并不朝向同侧,如果你是弹琴的人,不会觉得这样子找琴谱很不方便吗?”他继续说道。

“这样想想确实是不方便,可是不会正是因为死者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弹琴了,所以随意地把书叠起来放在了钢琴上吗?”我认为我的解释也是行得通的。

“另外,据我观察,死者虎道先生是一个有良好整理东西习惯的人。在他的书柜上,相同类别的书籍被分类摆好,同一系列的书也都好好地摆在一块。与此对比,那几本琴谱太不自然了。”

我正想问他什么时候查看的书架时,突然想起秦理在刚到现场时就在屋内转悠,应该就是在那时检查的书柜吧。“啊...”我突然想到了他所说的疑点7,"你刚才说‘消失的琴谱’,难度说在那些《美丽恋情》系列的琴谱中,缺失了某一本?"

“没错。钢琴上的那8本琴谱分别是1到5册和7、8册,唯独没有第六册。”

“你能确定吗?原本一定有第6册?”

“死者的书架上的书籍系列并没有缺册的。我是依此做的判断。”

我心里依然觉得这些推理听起来有点牵强,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4

经过一个难眠的夜晚,我们在当日早晨10点时准备再次前往案发的小区,于10点半时到达。小区内人流涌动,充满了嘈杂的议论声,这些人当然不是来出来散步的。对一般人而言,自己所住的小区在深夜发生了枪案,现在已经有大批警察在小区内进行调查工作,难免十分在意。而得到小道消息的媒体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内容。

“早上好。”李云警官看到了从人群中突围的我们,微笑着向我们打招呼。看上去他的心情还不错,我隐隐认为甚至是“相当好”。

“恐怕你们来晚了。”在打过招呼后,他突然抛出了这样的重磅发言。

“来晚了?难道说已经抓到犯人了吗?”我吃惊地问他。

“虽然还没有完全确定,但是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八九不离十。”他自信地回复道。

我现在的心情有点复杂,虽然犯人能抓到当然是件好事,可是名侦探不是都还没发挥吗?倒不是说我有着某种本格推理小说情节,而是由于我们的工作方面的原因。一般来说,我们的工作成果是要写成文章(而且这正是我的工作),发表到公司对外销售的犯罪学期刊上的,这也是匙智库树立品牌的一种手段。如果我们对破案没有起到帮助,便不会就此案件发表文章,这种诚信是种职业道德,也是一种自身品牌形象的维护。

我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秦理,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

“我大致说一下我们的调查进展吧。”李云继续说道,“从昨天现场的几位第一发现人的证词来看,被害者被枪杀的时间一定是在11点与0点之间,这点我们昨天便已经谈过了。所以我们首先做的工作是向小区的安保人员了解在这段时间内小区的进出情况。小区在门口设有监控摄像头,安保门卫也向我们提供了在该时间段的小区进出名单。我们将名单与摄像头上拍摄到的情况对照后,发现并无出入。”李云警官一边说着,一边将我们带往小区门口的监控室。

“名单上发现了可疑人士吗?”我看了看名单,上面一共有13个名字。

“虽然安保门卫声称这些人都是小区的住户,但我们还是仔细的进行了排查。因此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李云警官非常满意地说,并指向了名单上的一个名字。

“苏诚...”秦理将被指向的人名缓缓地念了出来。

“你已经注意到了吗?”李云警官微笑地看着秦理问道。注意到什么?我对完全跟不上这两人的思路感到焦急。

“苏诚的名字拼音的首字母组合,是SC。”李云警官揭开了谜底。

“等等,是SC又怎么了?地上的血字?那不是SO吗?”我想他说的应该是地上的血字吧,可是地上的血字不是SO吗?与SC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定是SO,仔细看的话,那个看上去像‘O’的血字的圆弧并没有完整地连接起来。死者在中枪状态下,疼痛难忍而且意识模糊,因此写出的‘C’变成了‘O’也不是不可能。”向我解释的人不是李云警官,而是秦理。

“正是如此。当我看到名单时,我便注意到了这一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们对此人进行调查,结果发现,这个苏诚也是小区的户主,而且,此人竟然正是堂虎道的表弟。不过说是表弟,其实两人的血缘关系相当远。”李云警官难掩话语中的兴奋,“于是我们继续乘胜追击,通过转账记录发现,死者在上周周末时曾给苏诚转账总计金额十万多人民币。”

转账这么多钱,似乎是有些不太对劲。

“我们随后调查了两者的交往情况,通过通话记录发现苏诚仅在近两周内与堂虎道联络频繁。而我们在询问苏诚的妻子时,其妻子甚至表示从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有一个表哥也住在小区内。可见他们最近的频繁交往并非常态。”

“那么,他们近期的频繁交往的原因是?”我问道。

“是因为那把枪。苏诚已经招供。”

原来如此,那把枪是死者向苏诚购买的。

“这个苏诚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与黑市上的不法分子有联系。当我们早上去他家问话时,他大吃一惊,露出见到猫的老鼠才有的惊慌眼神。当时我的直觉就告诉我,这家伙大有问题。”李云警官的自吹自擂并不令人厌恶。

“这个苏诚对杀人的事实还没招供吧?”提问的是秦理。

“是个嘴硬的家伙,嚷嚷道‘我只是卖了枪给他,绝对没有杀人。’他或许认为只要招供比较轻的罪责,便可以掩埋他犯下的更大的罪孽吧。但我们是绝不会就此疏忽的。”李云警官的话语中略带怒气,“总之,目前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朗。剩下的就是最终的物证收集工作,虽然现在还没有采集到凶手的指纹,但迟早会发现些什么的,他已经逃不了了。”

“嗯,能如此顺利真是太好了。辛苦了,李警官。”虽然这是一些客套话,但我心里还是由衷地佩服这位和我们年纪相仿的年轻警官。案发到现在还不到12个小时,便能有如此重要进展,这个年轻人的利落干练不得不令我佩服。

“你们也辛苦了。”李云也客气地向我们说道。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走吧,秦理。”我转过头对秦理说,但他好像没有听见,而是低着头嚼着口香糖,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李云警官,还想麻烦你调查一些事情。”他突然抬起头说道。

“嗯?”李云警官虽然表面平静,但心里恐怕还是在不爽地说:什么呀?你们的工作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放心交给我就好了啊!

“我想我已经能确认犯人的手法了。”

我和李云警官惊讶到甚至连一句“什么”也喊不出。

“林森,我们去确认一些事情吧。”这个头发微卷的“推理机器”突然微笑了起来。

5

时过中午12点半,却仍未到我们的午餐时间。

“你们好。”来者是死者的朋友,案件现场的第一发现人之一的张桂荣。我们有事拜托他,因此约他出来在一家露天餐厅见面。

“您来了。”我示意他坐下。

“那么,需要拜托我什么事?只要是能够帮助警方破案的事情,为了虎道的在天之灵,我一定会全力支持。”

“请您自首吧。”我尽全力保持平静。

“什么?自首?”对方的脸孔震惊到近乎扭曲。

霎时间空气仿佛凝结。

“等等,两位专业人士,我可是有确凿的不在场证明的人啊,虎道被枪杀时时11点半左右,我那时人在距离现场步程20分钟的便利店内购物,我相信这点警方应该和当时的便利店的店员确认过了吧。”过了一会,对方平静了下来,拿出了证明自身清白的最强理由。

“你的不在场证明是成立的,但不在场证明只能证明你不在场。”秦理嚼着口香糖,语气冰冷。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既然我不在场,又要如何杀人,难度我要在便利店用枪狙杀到在千米以外的虎道吗?即便我有这样的本事,这种大胆的行为又要如何不在店里被发现!”

“你不需要亲自在场,只需要拿出手机,打个电话就可以了。”秦理这边毫不退缩。

“什么?”对方愤怒又惊讶。

“死者的卧室门正对着钢琴,你所利用的这是这一点。你把手枪固定在钢琴上方,准确来说,是那几本琴谱的上方,手枪的扳机用钓鱼线之类的细线绑住,再将细线绕过钢琴的一个琴腿,细线的另一端绑在死者卧室门外的门把上。如此一来,当死者从卧室里向内拉开门时,细线便会被牵动,从而将手枪扳机扣下,子弹便会击中死者。而之所以要将琴谱叠在一起,是为了弥补高度差,否则子弹在重力的作用下,可能只会击中死者的腿部,如果死者不能当即死亡,便可能徒生枝节,这是你所不希望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对方的声音开始发颤,“你说枪要固定在琴谱上,那怎么可能办得到?”

在我最初听秦理的推理时,疑惑的也正是这点,但后来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

“看来你在设计这个机关时,也曾在这个地方纠结过呢,这就是所谓的思维定势吧。我们平常一想到握枪的姿势,都会想到是握住枪柄将枪竖起来。其实只要把枪平放在书上,再使用一些胶布就可以将枪固定在书上了。不得不说,你是个非常细心的人,注意到不能用胶布完全固定死枪,如果枪一直定在琴谱上,这个机关就会暴露。所以你没有将枪完全固定,这样当子弹射出后,枪就会因为后坐力的作用挣脱开胶布的固定而弹开,这也就是为什么枪被发现的位置就在钢琴附近的地板上的原因。”

对方沉默了下来。

“在我最初看到尸体的位置时便觉得奇怪,死者为何会在中枪后从卧室门口向沙发移动呢?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理由。他的手机被人拿到了沙发附近。死者在卧室里听到手机响,却发现手机不在自己的床头柜边,铃声的来源似乎是在房间外,于是便打开门,你的计划便得逞了。中枪后的死者在微弱的意识下发现了眼前诡异的机关,“这到底是谁干的?”这是他在生命即将消逝前最后的想法吧。而唯一的线索只有自己响着的那台手机,他才向手机所在的沙发位置上移动。当他看到是你的号码时,一定相当震惊吧。”

“当时隔壁的邻居王志富先生看到的从屋内出来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你。因为你需要将房间里的钓鱼线处理掉。我想你当时应该有些惊慌吧,因为死者并没有照预想中的倒在卧室的门前,地上的血迹一时间难以处理掉,就算想伪装成自杀也无比困难。你所能做的,就是将钓鱼线取下来,将琴谱上的胶布拿走,将死者手机上的血擦干净,以及,将那几本琴谱中叠在最上方的琴谱拿走,因为那本琴谱上,会留下硝烟反应。”

“原来如此。不得不说,专业人士的想法真的相当有趣。”此刻对方反而笑了起来,“那么,证据呢?”

“尽管你用湿巾擦拭尽了手机上的血液,但是警方还是从手机上查到了鲁米诺反应。卧室的门把和钢琴的琴腿上也都发现了被线缠绕过的痕迹,钢琴上沿的墙面也发现了硝烟反应。另外,现在警方已经在小区内搜查,应该不久后就能在草丛中找到你丢弃掉的钓鱼线吧。”其实,除了手机上的鲁米诺反应,其他的证据都只是秦理的虚张声势。

“这样啊,那我只能佩服您对杀人机关的推理十分精准,可是,并没有证据能说明我就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在我外出期间,布置下这样的机关难道就不可能吗!为何偏偏一口咬定我!?”对方已经十分激动。

“就在此刻,警方已经在你家调查最终的物证了。”秦理的语气依旧冰冷。

“什么?哼,所谓的最终物证是指你所说的那本琴谱吧?如果真能从我家找到这样的东西,那么倒找给我看看!”

“看来,你已经把琴谱处理掉了。”我们曾设想过这样的不利情况。

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是李云警官打来的。

“已经找到了吗?”我兴奋地脱口而出。

“怎么可能!少胡说八道了!我家没有那样的东西!”那位被指控的英俊男子已经面红耳赤。

“已经在你家找到了,死者堂虎道先生家的钥匙。”这便是最后一击。


6

案件结束后,李云警官邀请我们俩一同到酒吧喝酒。

“真是叫人难堪啊,我之前竟然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已经抓到了凶手。”李云警官大口喝着啤酒微醺地说道。

“别在意别在意,你不是也的确抓住了一个不法分子嘛。”我安慰他道。

“那么,查理,你是在什么时候怀疑上那个张桂荣的?”李云警官感兴趣地问道。

“啊?”秦理像是反而吃了一惊,“你们没注意到当晚他也穿着卫衣吗?那个时候我便开始对他有所怀疑了。”

“等等...我们当然注意到了,像卫衣这样常见的服饰怎么能作为怀疑人的理由?”我并不是在逞强,在王志富老先生说在黑暗中看到一个身着卫衣的男子时,我的确也注意到了张桂荣也身穿着卫衣。但一般人都很难相信凶手会在从命案现场后出来的五分钟后,再次回到命案现场吧。

“我只是说怀疑,但并不是肯定。直到我了解到枪是死者的东西时,才基本确认了这起案件的全貌。”

我们不解地看着他。

“死者在当晚7点的时候不是和凶手一起在外面吃饭,并且喝得大醉酩酊吗?因此在那时死者一定是没带着枪外出的,没有人会在准备使用这样的武器前喝得不省人事。因此我推断枪应该是一直放在死者的家里的某处。当死者在醉意下入睡后,凶手便可以在死者家里获得手枪,布置下机关。”

“查理等一等,容我整理一下思路。”我实在是有点跟不上他,“你当时又是怎么知道存在触发式机关的存在的呢?”

“从现场的血迹和尸体最后的位置来看,死者最后移动了不少距离吧,何况还留下了死亡讯息。如果凶手在场,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的。因此我只能认为案发时屋子内一定只有死者,杀人的手法一定是某种机关。然后从琴谱的位置,死者中枪的位置和手枪掉落的位置,以及凶手在死者中枪时打过手机的事实,而考虑到这种机关的可能性。”

如果说前面的逻辑还能理解,后面的对机关手法的破解可真就像迈克尔.乔丹说“我只是在空中旋转了两周然后拉杆扣了个篮而已。”

“那么,那个死亡讯息的含义呢?”李云警官及时地问出了我在意的一件事。

“那个啊,我几乎没想过那个暗号的含义。倒是听了凶手的自白后才想到了一种可能,当然也不是百分百确定。”

“别卖关子了!”我喝了一口啤酒着急地问。

“那应该是没写完的‘sorry'吧,前两个字母’so’。”

“不会吧?就那么简单?”我被这个简直过分简单的推测给震惊了,一时之间呛了一口。

“我认为就只是这样而已,不过如今也无从考证了。死亡讯息这种东西,本身就因为是生命垂危之人所写,既有可能误写,也有可能没写完就停止了呼吸,还有可能是死者大脑混乱留下的无意义信息,所以我向来是不怎么在意的。”秦理这种说法简直无情。

不过,如果是未来得及写完的“sorry”的话,倒是能和凶手的自白联系起来。因为凶手与死者,曾经是一对相爱的恋人。

这都是后来从凶手的自白中知道的事实:在两周以前,凶手张桂荣先生向死者堂虎道提出了分手,原因是自己有了喜欢的女人,这个女子就是当晚与张桂荣和堂虎道一起吃饭的张桂荣女朋友思雪。堂虎道对分手的提议感到愤怒,在他的心中,或许是觉得“我们可是一起蔑视世俗的眼光,走到一起的真爱,如今这又是怎么回事!你居然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个女人!”可是爱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失去理智的堂虎道先生一定是极度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吧,据凶手张桂荣称,死者在得知他移情别恋后多次威胁他,甚至有表现出要谋害他的女朋友思雪的意图。那天三人约在一起吃饭,是堂虎道提出的,也许是想看看抢走自己心爱男人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吧?而张桂荣也希望在堂虎道真正见过自己现在的恋人后,得到这位往昔恋人的祝福。

我们在劝张桂荣自首前,曾与思雪见过面,通过询问她得知当晚同行的这两个男子曾以上厕所为由离席过15分钟。后来从张桂荣的自白中可以知道,当时两人进行了秘密谈话,喝醉的虎道或许是自知无希望与思雪争夺旧爱,透露出“我已经买了枪,枪就藏在钢琴里”的事实。他安慰虎道让他别冲动,自己已经决定和思雪分手,但在那个时候,张桂荣已经心生杀意,认为虎道非死不可了。到了虎道家后,他打开钢琴顶盖在钢琴里发现了那把手枪,并且趁虎道因醉意大睡时实施了自己在吃饭时考虑的杀人计划。

“那个‘sorry’也许是处于生命最后一刻的虎道向曾经的恋人的致歉吧,希望对方能够谅解自己几乎疯狂的占有欲。”我说出了我的理解。

“不过真想不到,那个凶手竟然没有处理掉死者家的钥匙。”李云警官感叹道。

那把钥匙是凶手可以自由进出死者屋子的证据,正是因为张桂荣有死者家里的钥匙,才得以在12点前回到死者家里,把现场残留下的重要证据处理掉。为什么他处理了琴谱却没有处理钥匙呢?是他太小瞧警方了吗?还是说没有预料到会有我们这样的第三方力量?又或许是心里面还是挂念着曾经的恋人,所以才将那把死者生前所赠予的钥匙留下来作为回忆的纪念物吧。


告别李云警官后,我和秦理开车回我们的住处。

“林森。”秦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了?”

“如果你要找女朋友的话,请放心地找,我不会介意的。”

我差点开车撞到了前面的电线杆!

“你是白痴吗?别开这种白痴玩笑啊。”

“哈哈哈。”秦理只会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

人与人之间的依恋是不可或缺的,造成罪恶的是那种疯狂的占有欲吧。无论怎么样,这次的工作成果还真是丰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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