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最后的一天,我去了郊外参加朋友们在别墅里举办得年会。
中午当车子行驶在郊外,荒无人烟的田野上矗立着几根笔直的电线杆,两条电线上聚集满了一片黑压压的乌鸦,它们相互簇拥着,有时群中有傲娇者同风向轻轻跳跃摆弄着身姿。
先不提乌鸦这种鸟类在人们心中毫无地位,在过去乡下也是人见人躲。乌鸦主要是以吃腐肉和其它一些小型动物为生,所以被称做大自然的清道夫,它的叫声是“哇——哇——”的粗劣嘶哑声,因此使人感到又凄凉又厌烦,被认为是一种不祥之鸟.
见此景我胃中作呕,不敢再看,白姐姐回过头来说我这是有密集综合征的人。在水果之中木瓜也是我不敢多见的,即使它对女人有多大的益处,但还是不敢直视它被切开的一瞬间,我又会胃中作呕。
在别墅中二楼的客房里,洗过温泉,一楼的歌声以渐若了,这会已近半夜,躺在舒软的大床上我突发高烧,头痛,每一个骨缝里都带着刺痛感,那一夜几乎是没得睡的。
清晨又泡了一会温泉,出来后身轻如燕,同时不好的感觉临到我,立即不敢在站立,哪怕是在室内再多走一步,胸腔异常发闷,气不够喘,不由的抱团蹲在地板上,我还和自己开玩笑,不论到何等地步万万不能使自己在地板上摆出一个大字,太难看,也太吓人。
我深知此次与洗温泉毫无关系,最近想的有点多了。
我是一个心窄的人,到底是咽喉跟着招罪。别人心里不愉一盒烟,几瓶啤酒,大不了一顿火锅,好好睡一觉总会搞定。我必须走咽喉,它就注定要感冒。
童年时一年感冒两次是板上钉钉的事,入夏一次,入冬一次。我每次都是从爷爷手中把那一片如钮扣一样大的粉白色的安乃近接到手心里,用一杯温开水将它送进胃里。一联安乃近是我们九十年代前后出生的人的回忆,起初感冒因为上年幼,家中的长辈只好把这安乃近敲成两半,再将一半碾碎,冲进白开水,待温度正好便灌着这白药水给生病的小孩。
就当以为告别安乃近的苦涩之时,又出来了打屁针。高烧不退时大人如家中父亲这等人物就会用自行车载着难受的孩子去赤脚医生的家。
“赤脚医生”自是半医半农的。所以有病前往时最好要赶在正中午或是傍晚,他们才有可能在家中,进院儿时,他便将前来的人引进他专门放置药品的小屋中,门一关,就问大人这孩子怎么了,“发烧了迟迟不退”,“那就打屁针呗!好的快。”他说的轻快,对孩子没有和蔼的面容,也从不给糖果,随后又是冷冰冰地嘱咐大人一句,“一会打针时按住孩子,不许乱动,扎不好要重扎的。”就这一句足以使病痛中的孩子如年猪一般有想逃又大声嘶叫起来,屋子就这么大跑是跑不掉的,最后只能认父亲死死地按着,便把孩子的裤子往下拔一点,那针就落在臀部往上腰部以下的位置,之所以不打正臀部,说是那里肉比较厚,如果打针时一个人处在过度紧张情况下,这针头是有可能拔不出来的。这样的短暂疼痛是要握紧拳头,咬紧牙关才会坚持过去,我童年时也经历几次,打针后的两天坐哪里都痛,连躺着都痛。
如这次来看咽喉发炎后又拖上许多天,好像比以往严重,左耳膜在第三天跟着发炎,起了半个小手指肚大的火炮,不疼不痒的,我倒是有点担心会不会将耳朵堵上。
前几天正巧我母亲在,白日她问我,昨夜你咳嗽厉害呼吸中带着一点痛苦,咳嗽我知道,但呼吸是怎样的我就不清楚了。
好在吃药这件事上这两年我比较主动,正如不与任何人打赌,不跟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家中没药,我让母亲围上围巾同我下楼买药去,她把围巾从头顶罩下来遮挡住了一头半白半黑的头发,只露一张苍老满是皱纹的面庞,还是十年前的老围法,酷似童话故事书中老巫婆的打扮,我不禁涌上笑意打趣道:“妈,你这样好像老巫婆啊!”她没有生气,撇嘴一笑说道:“我已经有两个孙子了,本来就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我将她的围巾从她枯瘦的松懈的脖颈肌肉上取下来,从衣柜中拿出一条乳黄色的羊绒围巾给她好好的围上,又问道:“妈,这条围巾好不好,香不香?”她又撇嘴一笑说:“你的东西能不好吗!”她这话是有暗讽我乱花钱的习惯,抑或是把钱买了在她看来完全不需要的东西上。
她那条围巾已经围十年了,我一提,她还不相信,再说清楚时间面前,我认为就连家乡的山水都以厌弃这条起球的毫无质地可谈的旧货,而只有母亲更偏爱它,但母亲还是承认了眼前这条围巾的柔软和有份量,我要将这条乳黄色的羊绒围巾送给她,她却拿了一条别样的。我劝她把旧围巾丢弃吧!她说这条围巾是不能随随便便丢在城里的,她要带回去。
去了药店在柜台员的推荐下买了头孢,这药说是对人身体肝脏没有伤害。
我因为整日咳嗽,途经水果超市又买了半成品的黄桃。回忆起小时候,那每次感冒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一种馋病,怪的事吃完黄头罐头病就好,所以这次也要试试。
每日傍晚屋内总要消毒一次,把平底锅烧热不添油,接着小心翼翼拎到卧室内,将白醋往里倒少许,这醋味便带着一缕白色青烟串的很高。
又有人拿来倒好的一杯白醋放在暖气附近以为热可以使它慢慢蒸发,不料第四日我清晨醒来仍旧晕晕沉沉竟将这杯白醋当成了水,倒在花盆中,很快醋意扑鼻而来,我自知酿成大祸忙叫来母亲,问这长的葱郁茂盛就快开花的西瓜秧是否还有救,母亲说怕是没救了,不过也不让我失望,谁知道它们会不会挺过去这一关。
我的左耳膜发炎刚好,还是咳嗽厉害,在母亲的劝说下我去扎了输液。
次日清晨洗漱又发现两个嘴角起了白嘟嘟水灵灵的水泡。
母亲回乡下后,再过两日西瓜秧都死了,我这个曾经对它们最疼爱有加的人,成了凶手。上个月我在心中甚是自吹自擂地窃喜,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理它接西瓜。
原以为咳嗽过后感冒就要好了,不料炎症正偷偷肆意横行,惹的我,脱的我,又难受好几日。
嘴角水泡未好,腮帮浮肿,淋巴发炎,咽喉发炎,整张脸连我自己都不愿见,在家里都恨不得带上口罩。接着不能吃饭,只能吃流食,喝牛奶。
深夜时咽喉里咽口唾液都疼的我泪水夺出眼眶。
这仿佛是从十七八岁以后再不曾有过的难受。当被朋友们关心时我又委屈落泪,好好的人硬生生的被折腾的,心底如铁甲一般得顽固和坚强被拖垮了。
我比任何时在熟睡之前都渴望被紧紧拥抱着。
还好,还可以说话,吃东西不敢咀嚼,只有一侧咬肌敢发力,那侧因为腮帮浮肿也都是带着疼痛。
人一生病的时候就开始回忆早年生病的时光。
我忆起十七岁最初因为这两件事想到两件衣物,“酒红色文胸”和“特大号运动鞋”。
十七岁时我去桓仁县城医院做了胸部纤维瘤手术,朋友的姐姐是这里的麻醉师,术后我需要穿大一些的文胸,又不许不穿,这是医生的建议,我没有,朋友的姐姐就将我带进她医院的宿舍里,拿出来一件酒红色带刺绣的文胸,36b罩杯,我既感激又羞涩。我当时还非常瘦九十斤左右,是不折不扣的太平公主。
次年又被传染了湿疹,需要被隔离,小舅舅便将他租来的公寓让给了我住。房东得老夫妇对我不错,我叫女的为姥姥,我的每日三餐有舅舅的员工准时送上门,也都是一些我远房亲戚家的哥哥们,他们爱跑这个腿儿,顺便也看看我。
房东的姥姥见我年纪小又日日关在笼子里一般,几天后,她便带我去她做兼职的地方,我也很乐意跟着,她给附近老楼区里四个单身的老师做中午饭和洗衣服。
那天我走近这间凌乱无语的屋子,地上还摆着一个大的洗衣盆周边有未干的水迹,里面最显眼的就是在水上漂着一只如船一样大的运动鞋,我才恍惚清楚原来青年时的男人脚趾原来可以这么大。
这时光如苍狗啊!
就现在从18年的到来,在它的首月我就被绊倒十日有余,两个手背被输液的针眼扎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前两日医生输液前总试图让我张开嘴巴,用小小的手电筒看看我咽喉的情况,我却张不开嘴,医生说最少还要输液三四天才会缓解。
今日清晨吃了一片面包,喝了一杯麦香牛奶,给我扎针的是一位稍上年岁的老护士,老阿姨,她握着我的手,看两个手背的样子,不禁带有怜惜又犯愁地说,这青一块紫一块的,血管又这么细,实在不好扎了。我的手背边缘能找到血管的地方也都挨了针,这次她决定要在右手虎口上面一点的位置扎针,血管已经找好,又擦拭了酒精棉,长针钻进去不见有回血,她自言自语道不会错呀,于是这长针又在我的血管里来回穿梭几次,最终拔出,老护士歉意地对我讲,“姑娘,对不起让你白挨了一针。”
我嘴里还叼着面包片,强颜欢笑地小声回她没事,没事,其实,我心里是不停地紧张和害怕。
之后又来,这次她握起我的左手在紫的一块附近找血管,我明显看出她把我的手背脱的很高,恨不得放在她眼下察看这次是一定要成功的样子。
拔掉输液长针的塑料盖子药水便成线射出来,她再次一鼓作气将长针扎进我的血管中,就见有回血,她长叹一声成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