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笑令(二)

花葛十七岁拜了云山为师。

那时候云山还不是老面瘫。门派里新收了一批水灵灵的弟子随他挑选。云山那时正忙着琢磨新得的武功秘籍,根本没功夫收什么小徒弟,养什么小崽子,清清冷冷的面皮底下,浮躁不奈得想宰人。

正打算顺便看看应付一下,就一眼瞅见了笑得温文如水的小花葛,炸了毛的脑瓜子分分钟被这眉眼弯弯的猫儿笑咕噜得通体舒坦。

十七岁才开始练武,花葛的年纪实际上是偏大了,好在他骨骼精奇,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是个难得的练武的料子。

云山也不在乎别的,面上一副正经冷清的模样,手心里攒着薄汗,打算偷偷摸一摸小徒弟的脑袋。明明是光明正大就能做的事,却被小徒弟弯弯的眉眼揉乎得愣是有贼心没贼胆,一拖就拖到了彼此须发皆白。

小徒儿成了老花葛,云山熬成了老面瘫。

山上的日子悠长,看一花一树一草一木在云底下静止不动,或是被风吹得花叶摇摆,在雨点里低首频摇,晨曦日暮,周遭静谧得让人心安。

人声隔绝在剑招之外,喧嚣拂散于衣间袖摆。

年岁悠悠转转,流光易抛。

高手难成于朝夕几日,以十年计的修习本就如琪花酿酒,又难得修习之人心质如泉清水澈,正所谓良质善斫。云山眼看着花葛修为日益精进,直至与自己比肩而立,面上仍结着冷霜,心头已经暖融得一塌糊涂。

花葛六十岁的时候,对着养了几十年才培育出来的兰草,叹了口气。回屋收拾了行囊,留了书信,利落地下了山。他本是喜静不喜闹的性子,被人间新奇鲜美的吃食足足勾留了三月,才被门派来紧急信件召回。

信上只说了师父练功出了岔子,一应事务须其操持。

花葛捋了把胡子,心中正奇着,自打他上山以来,从没见过他那冷面师父出过什么差池,才赶回门派,就被一身花蝴蝶似的绫罗锦衣晃瞎了一双眼,又被十七岁初见时的师父……笑!意!盈!盈!的!一!张!脸!震得目瞪口呆。

神志尚未回笼,便听见熟悉的声音染了三分烟火七分调笑。

“我家小花葛回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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