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个悲观主义者,内心如此的标榜,我也便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可怜虫,过去生活种种的不如意都变成我博眼球获同情的伎俩。我活在自我认同的狭隘世界里,不愿走出去,也拒绝别人的靠近。
上帝终究看不过去,决定惩罚我一下,毫无征兆的便带走了我,却给了我一个参加自己葬礼的机会。
葬礼上,一改灵堂黑色庄严肃穆的气氛,白色步调的场景干净祥和。家人、亲友、同事都围在灵堂中间的棺木旁,悲伤的轮流依次上前献花。棺木中我静静的躺在那里,苍白的脸画上了精美的妆容,我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
仪式分为三个步骤:1、悼念;2、致辞;3、送别。哦,刚才的环节是亲友送花悼念亡灵,期望在通往天堂的路上能有祝福和温暖相伴。啼哭声在主持人忧伤的语调中慢慢放声,我唯一的女儿紧挨爸爸,一直哭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爸爸抱起孩子落座灵堂另一侧的座椅,主持台上我的黑白照片放大版悬挂正中,从未有勇气把大头照放大到这种程度,不知老公是从哪儿找来的照片,放大版的脸没有我担心的违和感,镜中的我对着自己微笑。
我迫不及待的想听一听家人和朋友们对我的评价。老公抱着孩子第一个走上台,他默默哭红的眼睛还有未干的泪,孩子趴在老公的肩头不愿转身,直指着照片找妈妈。“我”,老公哽咽沙哑道:“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说,说的这些话她能听见,我想说很后悔没有好好照顾她,留下了太多的遗憾......。我,我真希望她还能再和我吵架,生气,闹别扭,陪孩子一起长大,陪我一起变老,我还想带她去心心念念的日本旅游,去泰国还愿,存够钱去环游......。我很后悔先前自己和她别扭了那么长时间,早出晚归,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把家庭,孩子,老人全抛给她,对不起。”老公哽咽的抽泣了起来,孩子哭声渐大,主持人轻拍老公,指引回到座位。
第二位是妹妹,红肿的眼睛止不住的泪流:老姐,你咋这么突然就不要我们了?我们这辈子缘分不够,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一直做姐妹。你是我心中永远的老姐。家里永远的老大。
弟弟,妈妈,公公婆婆依次上台,我居然躲在人群里泪流不止。家人对我永远是包容和接纳,只可惜我领悟的太晚。
好朋友露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咱俩投缘,合拍,家庭境遇很像,顶梁柱爸爸走的都早,家里大事小事都要拿主意,你比我内心还要强大,你从上学时的胆怯走到现在的乐观积极,我都是向你看齐,你咋就这么突然的离开我们了?不是说好一起带孩子旅游拓宽眼界吗?不是说一起做生意开创第二职业吗?我们舍不得你......。
为数不多的几个同性好朋友陆陆续续的上台,我从不知自己有这么多的优点,在她们眼里听到的自己变的那么的不真实,不短不长的友谊居然都是十年以上还久,只是一直以为近在同一城市,总会有时间相见。哪知,一别变成了永不相见,独自怀念。
同事兼老师正也从外地城市赶来,他一直是我崇拜且喜欢仰慕的老师。厚厚眼睛片藏着的眼睛掩不住悲伤,缓缓的嗓音忆起共创公司时的艰辛。他的认可和赞誉,让我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吗?老师,您每次批评我都是毫不留情。我,原来在您眼里是优秀的。只是离开公司时,您却没有说,我在这样的场合里听到,还有机会再次实现吗?
没想到,致辞环节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近百号人肃静且有序的追忆中,我才发现自己可以有这么好的人缘,有这么多的朋友。我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或近或远,真实又感动。可是,他们却无法感知,我听到的所有都是送给我最美好的礼物。
马上要送去火化了,让我再看自己最后一眼吧。曾经被笑做大脸猫的我,那么平和,精心修饰的脸看起来完美无比,原来留给大家最后的一面的自己是这么的完美,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也没有勇气尝试。
跟在我身旁的上帝轻轻的拍拍我:别再伤感了,哭花了妆容,可没人帮你补妆。你要去看自己被火化的场景吗?
我:不去了,太残忍了。我怕自己疼。
上帝:怕疼干嘛不好好活着?
我:我,我只是想试试被车撞一下住院被人照顾的感觉。哪知......
上帝: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只能收回。
我:可是我还没活够,我后悔了。
上帝:哪有后悔药给你吃?既然你自己选择的后果,就要有勇气去承担。
我懊恼:我舍不得家人,朋友。
上帝:终究归为尘土,另一世界依旧可以续缘。走吧,仪式结束了,回去报道吧。
老公抱着化为灰烬的我出来了,没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只是能看到却触摸不到的无能为力让我有些歇斯底里,我想挣脱去拥抱他们,却似一缕青烟似的透明轻渺,没有了真实的存在。任凭我怎样呼喊,似密闭的回音房,完全无法与外界产生联系。
真的死掉了。我真的意识到,这场葬礼,是我自己见证自己活过的痕迹。
上帝再次的催促已是强调时间不多,我需要开始另一世界的重生,带着家人朋友的认可和信赖,我需要独自走向另一段人生。我想,这一次我要学会的是爱自己。
谢谢你们,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