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准备着跟病毒打一仗的老人：奶奶的硬核抗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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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与病毒之间，只隔了一个航班的距离”，这是理查德·普雷斯顿追踪埃博拉病毒起源的作品《血疫》的开头。
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着这样一个特殊时期，新冠肺炎病毒肆虐，几乎影响着全国每一个的生活。而奶奶这段时间的日常生活就像是一道缩影，将2020年这一场“战疫”刻画进时光的洪流里。
■ 奶奶小区的院子门口张贴着禁止外出活动的标语。

1月23日，我像往年一样来到奶奶家一起准备年货。每年春节到奶奶家过年，是我们一家约定成俗的习惯。奶奶今年81岁，独自住在北京牡丹园。她以前是我们小区幼儿园的园长，有一儿二女，孙子辈的孩子包括我，大多由奶奶一手带大，和奶奶都非常亲近。往年春节，是家里最热闹的时候，孩子们都穿上新衣服，奶奶做麻花给我们吃。
今年，这些欢喜热闹的气氛全都没有了。
当天，奶奶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里“武汉封城”的新闻，说：“严重了！”经历过17年前“非典”的奶奶很快就做出决定，给两个姑姑打去电话，叫她们不要回来过年，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姑姑们平时就很听奶奶的话，就此在家自行隔离了。
后来，电视上又说这次疫情感染的人群大多是老年人，奶奶害怕自己身体弱，感染上病毒拖累家人，越发恐惧。
■奶奶在家每天都要做清洁。
1月24日，大年三十，小区严格加强进出管理，外部车辆不可进小区，小区住户需在物业开证明才能出去。小区门口也竖立起“禁止外出活动”的大牌子，奶奶便自觉开启了足不出户的抗疫生活。
我老婆家在安徽，我们原本计划今年去安徽过年，因疫情留在了北京。长大以后，我好像很久没有长时间地陪在奶奶身边，这次疫情也给了我一个重新走进奶奶生活的机会，让我用影像记录下这位时刻准备着跟病毒打一仗的老人。
■这是奶奶花了十几万购置的理疗频谱小屋，她正在里面进行理疗，试图通过这个仪器来提高免疫力。
如果不是这次疫情，我都不知道奶奶积攒了这么多保健理疗“藏品”。疫情爆发后，特别是在电视看到老年人等免疫力较弱的人群易感病毒以后，奶奶把放在角落里疗养设备拿了出来，轮番使用。
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就是这个“频谱小屋”，我隐约记得奶奶曾使用过这个仪器一段时间，但她觉得频谱小屋耗电，使用成本高，就逐渐把小屋冷落在了房间角落，这小屋不知不觉成了个普通大衣柜。
这次，病毒来袭，奶奶每天一有时间，就会钻进这个“理疗小屋”，试图通过烤电来提高自己的免疫力。
■用频谱饮水器生成的频谱水。
和“理疗小屋”配套的还有“频谱饮水机”，它的原理是据说是“通过频谱发生器产生特定频率的电磁波形成的频谱场的作用,改变了水的一些物理化学特性，成为更适合人体吸收利用的水”，奶奶现在每天会喝大量的频谱水。
■奶奶每日都会饮用大量的频谱水。
奶奶早些年间，通过社区讲座接触到这些被称作“频谱仪”的仪器，奶奶介绍，“频谱仪”有很多功能，可以防癌症、平衡人体酸碱度、驱寒祛湿、改善精神状态、修复伤口等等。
家人一直反对奶奶买这些仪器，告诉她那都是骗人的营销手法，但在奶奶眼里这些产品都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大院里其他老人都买了这些产品，都在使用小屋治疗，她不能没有。
■奶奶正在用另一种频谱仪器烤电，她告诉我说，这对腰部有保护作用。
我不知道奶奶的这些努力是否真的管用，但至少在奶奶心里面用来对抗恐惧是有用的吧。
努力提高免疫力是奶奶的第一场战疫。
■北京下了两天的雪，汽车上被人画上了蝙蝠。
虽然奶奶的疗养设备五花八门，但疫情以来，她还是经常怀疑自己生病了。有时候吃饭浑身发热，她就觉得自己是发烧了，然后量体温之后发现是虚惊一场。
我经常劝奶奶不要害怕，我们很安全。
■奶奶正在剥橘子。 ■奶奶每天都会注意吃水果，补充维C。
■这是奶奶每天要吃的药。

在物质极为丰富的今天，我们都觉得不必担忧，但她却很谨慎。她对天灾人祸的恐惧有一种久病成医的“精明”。她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计划，在小区还没严格禁止人员出入的时候，她便带头开始囤积食物和药品。
奶奶常吃的高血压高血脂药，如帕夫林、葡立等，春节之前，她就开好了足够的药，现在要用囤积的药扛过疫情期了。
■奶奶在腿关节上贴暖宝宝。
年纪大了，奶奶关节不好，尤其到了阴天或有雨雪的时候，关节隐隐作痛。
往常我们都会从日本给奶奶买一些膏药，由于疫情原因，今年没有去。她关节痛的，就让我们给她贴上暖宝宝。
■晚上给奶奶贴暖宝宝。 ■奶奶有时候会小酌一杯，缓解恐慌，休息一会儿。 ■奶奶用肉丸做成新型冠状病毒的样子。
有一天，我看到网友做了新型冠状病毒的肉丸，觉得有趣，把图片拿给奶奶看，于是她也做了这道菜。她说，我们小的时候，她每天都要变着花样给我们做好吃的。现在我们长大了，奶奶做的食物对我们早已没有那么大吸引力了。但她还是把我们当作孩子一样，常常让我们有意想不到的地方。
■街道发的手套和口罩，奶奶每天对菜进行严格把关。
每天一早，有时候天还没有亮，奶奶便起床收拾屋子，准备食材。她担心食材接触过不同的人群，就会带上口罩和手套，细心清理食物。
奶奶对于这种突发事件很敏感，比我们这帮年轻人更谨慎。
■冰箱里囤积了很多馒头和豆包。
奶奶买的最多的食物就是馒头和豆包，塞满了整整一个冰箱。一开始，家人都说她买的太多了，会坏掉的。她却告诉我们得多买，我们打的是攻坚战、是持久战。
结果没过几天菜市场关门了，小区各种配套的小店都全部停止营业了，我们才发现当时奶奶囤食物的决定是明智的。
幸好，没多久，小区决定采取网上预约，以每周二、周五集中送菜到家的方式来解决购物难题，家里的物资紧张的状况也得到了缓解。2月10日，小区又出了惠民新规定，社区工作人员可以帮助老年人买药，部分药品匮乏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未雨绸缪，囤积粮食和药品是奶奶的第二场战疫。
■小区里拉起了横幅。 ■奶奶套上了“防护服”到小区楼下给表弟送扣肉。

2003年“非典”时期，我还在上初中，当时奶奶带着全家人一起扛过来了。记得那时候院子里已经完全戒严了，大家都待在家里，好久吃不到肉，我表弟吵着要吃奶奶炖的肉。于是，奶奶忙活了一整天，晚上又悄悄跑到楼下，通过铁栅栏将多准备的一份递出去给姑姑。
17年后的今天，奶奶还像当年一样在饮食上照顾家人，还会偷偷跑下去送吃的给家人。时代变了，但奶奶一直没有变。这天，奶奶做了很多扣肉，她做的扣肉很好吃。
■奶奶在小区铁门内将保温盒里的扣肉递给院子外的表弟。
如今，奶奶老了，她说自己在别的方面帮不上孩子什么忙，能做的就是不给家人添乱，但是在吃饭上面，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
■社区门诊部门口戴着口罩的雪人。 ■奶奶正在家敷面膜打发时间。奶奶一辈子都挺能闯的，老了就想把年轻时候没有做的一些事情做了。
■在家的日子，为了了解疫情最新的发展，奶奶经常看电视看到很晚。
■现在，奶奶每天都花大量时间用iPad刷新闻或用微信视频。

平日里，白天奶奶常会去活动中心和牌友打牌，现在只能待在家里，偶尔望着窗外发愣。奶奶的亲人分散在各地，为了让她在家有事可做，我们教她用视频通话和外地亲戚联系，线上拜年让奶奶觉得新奇，也弥补了她见不到亲人的缺憾。但是老年人记忆力衰退，新的沟通模式学习起来比较困难，每次视频之前她都需要我们重复提醒她使用的步骤，但她对于新事物的学习乐此不疲。
后来奶奶又发现我接收到信息总是比她要多要快，就开始每天不厌其烦的问疫情发展的情况，并好奇我是在哪里获得的。我就把iPad给了奶奶，为她下载好新闻客户端，她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每天拿着设备看。
奶奶在她最难接受新鲜事物的年纪主动选择学习互联网，在网上获取信息，甚至可以和自己的儿女“面对面”交流，与此同时，她也逐渐淹没在互联网巨大的洪流里。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的蔓延，各种谣言在网上四处流传，“带毛领或绒线的外套易吸附病毒”，奶奶有时候也会将这样的谣言文章转发给我们。我们会劝奶奶识别真正有用的信息，但她总是搞不明白，有时候因为信息过载以及无法分辨谣言，而对事态的发展感到过分紧张。
学会甄别新闻真假和掌握视频电话成了奶奶的第三场战疫。
■奶奶囤积的鸡蛋。
奶奶仿佛是我们一家人窥探疫情的晴雨表。她敏感谨慎，比我们任何人更重视这场战疫，虽然很多时候她的举动在儿女看来“不可思议”，但是她很努力地维持着自己在这场战疫中的战斗力。
■小区里的儿童设施已经很久没有孩子玩耍了。
奶奶所经历过的事情，也许随便一两件都比此刻正经历的事情更艰难。她从漫长岁月中走过，参与、见证着中国社会的变迁和发展。
她只是万千中国普通老太太中的一个，“管好自己的身体健康，不给国家添乱”，就是她的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