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在昔
这些天窗外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虽然年关将至，可是北方的春天却来的很晚，想着每一天的日子如此的艰难，就像遥遥无期的春天一样，让人没有了盼头！
他裹紧了身上唯一的一件棉袄，重重的吸了一口气推出门去，门外的风霜使他打了一个踤趔，差点就要摔倒。他倚在门框上，抬起头看看灰蒙蒙，到处刮着“烟炮”的天空，风雪刮得人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前方。
思付了片刻，他踉踉跄跄的走了出去，呼啸的狂风夹杂着雪花打在他僵硬的脸上，片刻间，他的帽子上，衣服上就落满了雪花。
外面冷，屋里更冷。零下三十几度，没有钱买煤，屋里烧不起炉子，两个孩子整日里缩在被窝里。更可怕的是，要过年了，可是还没有钱置办年货。想到这里，他的步子迈的更大，可是大街上除了雾茫茫的风雪便再空无一人。那些紧闭的橱窗里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只是让他的心，一度的愈加寒冷。
他的眼睛像一只鬣狗一样的在大街上搜寻着，或许哪里有打零工的，可以挣点钱度过这个年关。
这要是在春天或者是夏日该多好！至少不会这么冷，让人感到绝望。
可又能怎么样？他在北方唯一可以挣钱的季节里卖力地挣钱，可是家里大小四张嘴，拥挤在一个租来的、小的可怜的房子里。单薄的墙壁，屋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也抵挡不了冬天的严寒！短短几个月里挣的钱要供销一家子一年的吃喝，他觉得身心俱疲。
妻子身体不好，加上两个孩子需要照顾。生活的重担就落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孩子们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一捏一大把骨头……他感到心酸，就这也多亏了邻里不时的救济，才能熬到这年关。
在家家口粮都不济的情况下，日子越发的捉襟见肘，难过起来！
他在街上转了一大圈，他能做的只有出苦力，可是这青黄不接的年月，又是这样的鬼天气！谁会用人呢？马上过年了，到处都关门停工了，饥饿与寒冷互相交替，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搅着锅里的稀饭，看着推门进来的他，身后一股强风夹杂着少许的冰雪卷了进来。
她动了动发白的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见他铁青的脸，咽下了想要说出的话，转过头，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孩子看见爸爸回来了，兴奋的扑向他。孩子们尚小，不懂得眼前的苟且，不知道父母的悲哀，他们的天性是快乐的，只要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哪怕天天喝粥，吃着冰冷的咸菜，他们幼小的心里也是觉着幸福和有安全感的。
他忍着内心里的绝望，却压不住周身的烦躁，他朝着孩子们呵斥了一嗓子，屋里瞬间安静了！她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偷偷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泪。他心里烦闷的慌，心里觉得愧疚，这些又干孩子们什么事情呢？
想不想吃饺子？他问孩子们。听见他问孩子们的话，她感到一阵惊恐，因为他们的钱，已经不够买一次肉了！
那些天，他没有再出去。每天，他都在陪着孩子们玩耍，自己当大马，任由孩子们轮番的骑在身上。孩子们的笑声冲破屋顶，一直飞到外面去。
夜里，孩子们睡着后，她和他坐在地上，沉默不语。他的心像是被有人撕开了般的疼痛，看着一边坐着的妻子，他轻轻的揽过她的头，抚摸着妻子的头发。有多久，他们都没有这么安静的、依偎在一起了！
大年三十那天，他早早的出了门，用借来的钱在集市上买了一斤猪肉，在农用商店门前转悠了很久。
孩子们兴高采烈，虽然没有新衣裳，没有好吃的糖果，但是过年的气氛让他们觉得开心，在孩子们期盼的目光中，他推开了屋门。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肉，孩子们一边喊着吃饺子喽！一边跑出去看别人燃放烟花爆竹了。
他想哭，心里有点儿迟疑。她默不做响的拿过他手里的肉，用家里的几个萝卜剁成饺子馅。调好饺子馅，他俩坐在炕沿上，听着外面的鞭炮声，她忍不住的泪水直流。看着屋里家徒四壁，结冰的水缸，炕上的一堆烂棉絮，明天不知在哪的一日三餐……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包装袋，递给妻子。她稍许的迟疑，用颤抖的手接了过来。
晚上，窗外的鞭炮声愈来愈响，孩子们聚集在他们的身旁，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煮开的饺子。
锅里的雾气笼罩着她满脸泪痕的脸，看着两个孩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饺子，他突然的嚎啕大哭，一边往嘴里使劲的塞着饺子，一边泪水纵横。一旁的妻子则是默默地，夹起盘子里的一个饺子从容的放进嘴里。
几天之后，人们发现了躺在炕上已经冰冷的一家四口。小屋内，曾经尚有的温暖，也变得和小屋一样的冰冷、无望。
有人说，父亲是梁，母亲就是撑着房梁的墙壁。可是，那一刻，房梁摇摇欲坠，墙壁也轰然倒塌了！两个花一样的孩子，由他们带到人世间，最后也随他们一并的去了。
《银魂》里有一句台词：“有的人光是活着，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可是，熬过冬天，春天一样会如约而至，不是吗？
2018.2.7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