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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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亲和我姨妈为了很好地诠释我四舅的“命”,以便能抚慰她们心里的疼,从另一方面去接受他弟弟如此的不堪。

我姨妈说,我四舅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姥姥招待了一个领着几个孩子乞讨的女人。

那时候,我姥爷还在。我姥姥和我姥爷都是乐善好施的人,一生视钱财平淡。乞讨的,过路的,杂耍的,只要有需要,只要看着可怜,我姥姥就会把他们招回家,满满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随便吃,热炕,铺上,睡去。

我姥爷教育他的孩子们“不要嫌弃任何人”,我姥爷,我姥姥,他们所有的孩子们都具有这样的优秀品质。

我姥姥是那种宁肯把新的衣服脱给要饭的路人,自己回家穿旧衣服的人。只要她有,她毫不吝啬。而且她高兴这样做。

不曾知道,我姥姥招待的这个女人会看相,饭后,她盯着我四舅看,要走的时候,她私下跟我姥姥说“这个孩子,你养着他干嘛?” 这句话烙在我姥姥心里一生。

直到我四舅的婚姻、生活出现这样那样的磨难与苦痛,我姥姥才把这句烙在心里近二十年的话说出来。

“这”,是一位慈母一生心疼的安慰吗??


我母亲就把这些归咎到他家的老屋,我四舅住的这处房子。

盖这处房子的时候,我姥爷找风水先生看个黄道吉日开工,结果,看风水的说,那年的二月没有开工的好日子。

材料已经备好,人工已经订好,越往后拖,庄稼地里的活就忙起来了。我姥爷是个爽快,急脾气的人,他说他不信没有好日子,不信不能开工,偏偏就在二月里开了工, 说是不信,我姥爷还是在建房过程中采取了一个试图化解不吉的方法。

但无济于事。母亲举例说自从盖了这个房子,开始家道中落。一步不如一步。

我们听了,会笑母亲“土改是全国的事情,能与房子有关?”,我母亲轻笑,不跟我们辩论。

我母亲又举例说,我四舅结婚单独住到这个房子里后,正房上房(最东间)出现了一件怪事。

那间屋子是我四舅的卧室,正中靠北墙一直放着一把太师椅,很重的木头,从我姥爷在的时候那把椅子一直放在那里,像一种威严。

在我四舅四舅妈住进去的那些年,太师椅下突然变得潮湿,潮湿的地方越来越高,呈鱼鳞状。

我四舅把太师椅搬到一边,拿把铁锨把潮湿高出的土铲除,铲平,打扫出去。

椅子下还是潮湿着。

过段时间,椅子下的那块地方又长高了,又出现了类似情况,我四舅又把它铲平。

几次反复,我四舅开始疑心这个问题,他用铁锹使劲捶打那个地方,地下发出空洞的响声,我四舅以为那里有“鬼”,边捶打边恐吓说“不管你是谁,快走开,不然我就把你挖出来,我不怕你!”。

我四舅是个很大胆气的人。

他是非要把那个地方挖出来的,他要看看里面到底住着什么东西?我姥姥,我母亲她们深怕真挖出什么怪物,挖出什么事,就一直安抚我四舅,终于没有把那里挖开。

后来,慢慢地,那块地方恢复了正常,不再潮湿,不再凸起,不再做鱼鳞状。

我们听了,有点恐怖,将信将疑。

后来,我想,可能是我姥爷的后院,原来是一个大大的菜园,菜园里那口大大的水井,水源茂盛,汩汩甘甜。也许我姥爷当初打井时找人看了,那口井正打在泉眼上,在我三舅翻新房子整院子的时候,把那口井填平,把菜园夷为平地。

时间久了,那口泉眼的水必有要喷涌处,特别是丰雨季节,赶上涝年,水位上升,都有可能。

我跟母亲解释。

我母亲不会信我,她会信那个房子,信我四舅的命,信我四舅上一辈子欠了人家的。

她和我姨妈,我姥姥用不同的理由不停地抚慰着她们内心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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