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意揣度的善良

                                作者/蒋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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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被欺骗、被利用的多了，人的戾气就重了

2017/8/30        周三      晴

01

昨天腾讯公益发起的“一块钱”购画慈善项目不但上了微博热搜，也在朋友圈里霸屏。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朋友们也自愿充当自来水，通过晒图吸引更多的朋友去购画。然而不同的声音却出现了。

有一部分朋友选择沉默，他们也许也捐赠了一块钱，但并没有晒图告诉别人“我也买了”。还有一部分纯粹看客心态，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前车之鉴太多，万一我的善意被利用了呢？但他们自己不捐，也并不会鼓动其他人，不造谣不诋毁。最后一部分既没有默默捐赠，也没有装聋作哑，而是振臂高呼：你们上当了！你们这群蠢货，腾讯做的公益你还信？不知道有投资机构的分成吗？你以为那些画真是自闭症儿童或者精神病疾病患者自己画的？

02

其实，如果你在心里深度鄙视这件事，甚至觉得购画、晒图的人都是傻逼，都是虚伪的“老好人”这并不怪你，因为人晒图的确有一种“我买了，我是个有公益心的人”这种别人看来装逼的心理。但是，有的人就好像得了狂躁症，憋在心里如果不一吐为快似乎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于是，这些人在别人晒图的下方评论：

我没有善心，你们这些捐款的人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吗？到处炫耀。

我特别想问一句，这怎么就是炫耀了？好，就算是炫耀，我愿意炫耀啊，至少别人看到了会跟着我一起购画，然后再炫耀、装逼，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给那些朋友送去善款不好吗？那你又要说了，这些钱还不知流向何方呢？你忘了郭美美事件，忘了罗一笑事件了吗？

03

是啊，我们的善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利用了，公众在一次又一次“公益诈骗”中善良被一点点地撕裂、剥离，已经支离破碎了。

可是，为什么人总喜欢用恶意揣测的方式去揣度否定一切呢？

就算被骗，有些人甘心被骗，一块钱，虽然积累起来也很多，但对个人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平常我们接触的公益多吗？我敢说，有的人一辈子都没捐过一分钱，不是他们害怕被骗，而是的确冷若冰霜。对他们来说，同情心、善良是最为不实用的，既然无用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而当他们自己也需要别人帮助时，却又支支吾吾，腆着一张脸不得不求助于身边的人。

04

我想起了乞丐乞讨。

我是个有点近乎绝情的人，但却不忍心看到一些画面：马路两侧，高度截肢的年轻人以胸趴地跟行人点头、道谢，眼睛浑浊，没有希望，她的世界只有“画地为牢”，还有眼前那只装着零散硬币的铜盆子。

很多年前，我随母亲上街，每每看到这些以乞讨为生的人，不管是男的、女的，还是老的、少的，我总会缠着母亲掏出一块硬币丢到他们碗里。他们也并不主动来跟你套近乎，希望你施舍，那时的乞丐也是有尊严的，我很少碰到一路缠着跟你要钱的人。就连那些上门乞讨的人，他们会先在门外唱一首歌，也可能是黄梅戏，也可能只是简单地说句祝福的话，然后安静地等着，如果房主人愿意，就打发小孩去拿一个硬币给他，如果不乐意，或正好没散钱，他们等了会没动静也就走了。那时我祖父总会在灶头留一堆硬币，一毛钱的，五毛钱的，一块钱的，有乞丐上门，他就顺手拿一两个放到他们的碗里，有时会闲聊几句。

05

但是后来，社会在变，人也在变。

变的不仅是那些乞讨的人，还有我们，这些站在道德制高点，这些自以为自己高尚，充满优越感凌驾于他人之上，以前是同情心泛滥现在跟着潮流开始收起那点不值钱的眼泪，假装自己很硬气，很牛逼的人。

有朋友跟我说，那些乞丐其实都是一个团体，他们有组织，有领导人，他们的身份完全是假的，也有的是被胁迫出来乞讨的，比如一些小乞丐。她说的没有问题，的确很多新闻曝光现在到处都是职业乞丐，而不再是社会个人乞讨了，公众在发觉自己的善良被恶意利用了之后，似乎觉得这个世界已经黑暗龌龊到不行，感觉自己情感受到了很大的欺骗，发誓以后再也不滥用同情心，收起可怜巴巴的善良，决心视而不见，决心再不帮助任何人，不管是真是假，万一再被骗呢？岂不是真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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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的善意，我们的善良是被恶意了的，是被诅咒了的。所以当你用一块钱买了一幅虚拟的画，晒图到朋友圈的时候，你身边那些早年被欺骗了的群众，也许他们也不曾被欺骗，因为可能只是心中忿忿罢了，他们觉得你这叫虚伪，你这叫炫耀，你这叫装逼。他们可能还会说，老子早年捐过一栋房你信不信？老子拿出来炫耀了吗？一块钱就出卖了你的本质，把自己当救世主还要不要脸？

我不知这些朋友是怎么想的居然上纲上线了。一块钱我可能只是觉得“小朋友”的画的确不错，不管是不是由他人代笔的；我可能突然发现自己钱多的不得了，但心里空虚得很，用这一块钱来填补心里的缺口罢了，管它是真是假；我可能从未做过一点善事，因为怕累怕脏，钱也不多，突然觉得腾讯的这次活动还不错，至少比刷微博聊八卦，为女主播打赏来得强，所以我捐了，而且也希望身边的人看到，就算真被欺骗了我也觉得当时是开心的。

情感，是人皆而有之。善良，原本是最美好的一种品质，然而如今却被人当成了炫耀的资本，被人称为白莲花，被人骂矫情、同情心泛滥。

我不知是社会变得戾气太重了，还是真的是我，还活在很多年前，那个早晨，门外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爷爷，他用悲怆的声音唱了一曲“新年快乐”。阿黄跑出来干吼了两声，祖父用扫把把阿黄打发到屋内，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币丢进老爷爷的碗里，“大过年的，回家去罢。”老爷爷抹了一把泪，爬满皱纹的脸突然抽搐了一下，低声说，“都没人啦。谢谢谢谢。”一手支着一根粗糙的木棍，一手捧着满是缺口的叮叮当当响的碗，蹒跚着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