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若不成全你的孩子,你要带他找到幸福
文 \ 风中一叶
“李子腾!”(化名)
当我拿到班主任交给我的学生花名册,看到这个名字时,心被撞了一下,又惊又疼!
再一看性别一栏,赫然写着“女”字,我知道这只是一个重名,不是我记忆中的阿腾,记忆中的阿腾是个男孩。
但这个相同的名字,还是把往事呼啦啦的拽到了眼前。
那一年,我担任两个毕业班的语文教师,与120多名学生一同奔赴中考。
教学任务繁重,学生人数众多,作为不是班主任的任课教师与学生接触又少,把花名册上的名字与他们的面孔完全对应上,不叫错一个人,就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阿腾在我最后认识的一批同学里面。
他上课从不举手,从不发言,哪怕是随声附和一下其他人;也从不调皮捣蛋,做任何违反课堂纪律的事情。
这样的学生在优秀者和叛逆者都张牙舞爪的青春少年中,最容易被老师和同学们忽视。
阿腾被我记住是完全被动式的!
那是我看花名册,看还有几个名字在我脑海中浮现不出对应的脸庞,里面就有阿腾,成绩在倒数五名。我准备上课专门点他,认识一下。
“李子腾,你来回答!”上课的时候,我找了个简单的问题喊出这个自己背了几遍的名字。阿腾在大家的视线搜寻几秒后,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身材微胖、面孔白皙、单眼皮,看起来有点小帅。如果在班外见到他,我只会模糊的觉得他似乎坐在我讲课的教室,但不敢肯定。
我期待他的回答,好让我对他的认识更多一点。
五秒钟,二十秒,一分钟,阿腾都默不作声,只是在与我对视的一瞬,眼里闪过一丝羞怯。
我鼓励他,无济于事,三分钟左右,他都默不作声。
集体的课程,每节课有每节课的进度,尤其是毕业班,不能因为一两个同学耽误过多时间。
我只得让他坐下,继续课堂内容。
之后间隔的两三节课,我提问过他两三次,他依旧慢吞吞的站起来,任你鼓励、启发或批评均默不作声。
“老师你别费力气了,辣椒水都不管用,他是我们班的刘胡兰!”一次提问他时,班内一个调皮的学生戏谑到。
后来和班主任沟通才知道,阿腾性格内向,对学习也不怎么感兴趣,在所有老师的课上都不说话,课下和学生们也极少有交流,学生们给他起了绰号“刘胡兰”——打死也不说。 与家长联系,家长对他的学习也不抱什么希望,家长会都是拒绝到校的。
已经到了初三,冲向重点高中最关键的一年,阿腾这样的性格,这样的成绩非一日之寒,在快节奏的课堂进程和各种强化测验中,他很快被淹没,连倒数第五的阵地都失守了。
老师们都不再刻意的关注他,因为老师们课上的关注只能与知识有关,而这样的关注带给阿腾的只能是难堪。
他慢慢地变成了课堂上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第二个学期的后三个月,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为了重点高中,学生们之间的竞争到了白热化的程度,早来晚走是她们的常态。
可偏偏这个时候,阿腾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腾开始迟到,少则十多分钟,多则半个小时。在师生们为了一个问题讨论正酣的时候,他的一声“报告”能打断所有人的思路。
屡次警告不起作用,班主任联系家长说他和别的孩子同时出门,弄不清他为何迟到。
阿腾开始被罚,我经常在楼道里看到他站立的身影。
“报告!”一次我看着学生晨读,门外传来阿腾的声音,这是我近一年来唯一听到的他说的话,是浑厚的男低音。
我让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没问他为什么迟到,因为问不出来,也没惩罚,因为不起作用。
“你和别人一同出门,却来这么晚,一定是在路上被什么吸引了。你不用晨读了,拿纸把它画下来!”因为是晨读,没讲正课,我的脑子才能抽出时间来专门给阿腾,我也不知道哪里飘来的主意,给他留了这个任务,可能是我知道和别人一样晨读他也不走眼更不走脑。
阿腾有些为难,但还是慢吞吞地拿出纸和笔,在座位上画起来。而我布置完任务就踱到别处去了。
临近下课,我开始检查晨读任务,检查得差不多的时候,下课铃声也响了,我正准备出教室的时候,阿腾的同桌叫住了我。
“老师,你还没检查他的作业呢!”同桌站起来,说这话时竟有抑制不住的兴奋。
我走过去,同桌赶紧把阿腾的画拿给我。
我一下子被惊住了!
那是一幅用深蓝色圆珠笔绘制的线条画。
鳞次栉比的高楼,空旷的广场,街道两旁的树木、绿化带,街心的汽车,人行道上的行人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更让人称奇的是阿腾还用线条的疏密体现出了光线的明暗。
我举起阿腾的画,全班都发出惊讶的唏嘘声。
“你在学绘画吗?”我吃惊地问他,阿腾摇摇头。“他没学!”阿腾的同桌也抢着替他说,“他这是第一次画,我问他了!”尽管阿腾不爱与人交流,和同桌还是可以有简短的对话。
“太棒了,你简直就是个天才的画家!”对这个一直被忽视的默不作声的孩子给我的震惊,我不知该用什么溢美之词了,“下周语文晨读你还迟到吧,再给大家画一副画!”我的话把学生们都逗笑了,阿腾也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他笑。
下课后,同学们都围到了阿腾那里!
下周的语文晨读,阿腾果然又迟到了十多分钟。“期待你今天的大作!”我把他迎进教室,给了他一张我提前为他准备的美术纸。
阿腾的画又一次震惊了我和同学们!
他还在画的右下角写上了“阿腾”两个字,从这后“阿腾”这个名字就代替了“刘胡兰”。
我和同学们约定,语文晨读课允许阿腾迟到,交上一副线条工笔画就没任何惩罚,其他人不要攀比,同学们答应了。
可第三周的语文晨读阿腾却没有迟到,没迟到的阿腾也交给我一副圆珠笔的线条画。
“我今天起得早!”看出了我眼神里的询问,阿腾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
那天的晨读课,阿腾竟然和其他同学一样开始认真的完成背诵任务。
开始检查的时候,我把目光投向他,他冲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还没有记住,面对他眼神中的羞怯,我的心又喜悦又疼痛。
喜的是他可以和我有无言的交流,疼的是我刚触摸到他心灵的脉搏,马上就毕业了。 时间太短了!
后来阿腾再也没有迟到,但他会偶尔在作业里夹着一张圆珠笔的线条画,我会把它贴在后黑板上。
同学们说阿腾的画越画越好了。在我的建议下,阿腾负责了后黑板报的插图工作,他的插图是后黑板报最靓丽的内容,阿腾也开始能在我的课上回答一些最简单的问题。
可遗憾的是,中考的脚步来的太快了,时间对刚刚建立起些许自信的阿腾一点也不怜惜,不要说重点高中,阿腾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但这或许对阿腾并不重要。
那年的阳历年收到了阿腾的贺卡,语言一如既往的简短:
老师:
谢谢你让我拥有一段幸福的日子,祝你新年快乐!
阿腾
后来再没有阿腾的任何消息。
直到今年,这个相同的名字让我回想起脑海里与阿腾有关的残存记忆,可只有这些,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还画着圆珠笔的线条画。
去年,一直在一线城市打拼的堂哥辞掉工作,回家办了一个工厂,生产多种在建筑业和家具制造业都使用的锯片。有一次,到他的工厂去,他指着一些生产机器问我:“你能看出来哪台是买的,哪些是做的吗?”
我很吃惊,若不是他说我以为这些机器都是买来的。后来他告诉我只有一台机器是买的,其余六七台都是他自己和请来的工匠一起做的,一是为了节约资金,二是自己做的改进了机器的性能,三是亲手做这些机器堂哥非常享受。
堂哥毕业于一所重点一本院校,毕业后一直从事的是销售工作,只与经销商和产品的成品打交道。直到有一天客户要求改进产品,公司让他亲自去和车间管理沟通,他才第一次走进生产车间。
他一下子被车间流水线上的机器迷住了,一道道工序下来,原本一块顽铁竟能变成锃亮的带锯齿可切割各种材料的锯片,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而堂哥和车间管理说了客户的改进要求,车间管理说很为难,堂哥竟在车间蹲了一下午,动了几个螺丝,调整了一下机器刻度就做到了。
后来,出差回来,堂哥经常往车间跑。
再后来,堂哥辞掉工作,回乡办了一个小厂。
堂哥说他的销售业绩在公司中等偏上,一直做不到最好。因为他其实不太善于做公关工作,不善于人际交往,在觥筹交错的应酬和尔虞我诈的较量中他一直在突破自己的本性,倍感疲劳和痛苦。
他说他最悔恨的是上了那么多年学,仿佛都白上了,他竟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做的是什么,擅长的是什么,如果当年报个研究性质的专业,一定更适合他。
好在他在40岁的时候找到属于他的人生方向,他得过让心舒展的日子。
堂哥熟悉工厂里的每一台机器,上面的每一条钢针,每一颗螺丝,都有堂哥手的温度。堂哥做出的产品也很快得到了业界的认可,他已经慢慢有了一些国外的订单。
堂哥的厂刚刚起步,和业界的名牌企业相比还相形见绌,但堂哥说他没有压力,他只要每天守着他的机器和他的工人们一起生产出最棒的产品,就很快乐。
可是我想,在最本真的挚爱支撑下的精益求精一定会让他越走越远,终有一天,世俗的成功会跟着心灵的幸福接踵而至。
很久不流泪了,《跨界歌王》巴图送给宋丹丹的一首《当你老了》却让我涕泪横流。一幅幅照片把宋丹丹这个单亲妈妈对儿子所有的爱和付出都从岁月里拉了出来。舞台上巴图抱起宋丹丹的那一刻,所有人因爱感动。
可接下来宋丹丹说的话却让我对作为母亲的她敬佩有加。
她说:“我儿子是一个从上托儿所,他的学生时代,我没有一个家长会,是可以笑着出来的
但是,我对儿子说:巴图,妈妈不望子成龙,我也知道没有这么胖的龙。虽然你考试永远是最后一名,但这没关系,你必须诚实、善良,你要做一个很好的人就可以了。”
很多家长口头上说,不在意孩子的成绩,只要他快乐就好,但当孩子真的考了最后一名,而且永远是最后一名,多少家长缺席家长会,而能对他说没关系的又有几个人。
而宋丹丹是这稀有的几个人中的一个。
《跨界歌王》的第一场,巴图因为服装问题被拒绝上场,谈起这个问题,宋丹丹说她难受得哭了,但她对巴图说:这个舞台上,你是唯一的九零后,你要珍惜这次机会,你要学会接受,所有的其实都是在锻炼你的承受力。”对于被问及为什么来而坦言回答很喜欢唱歌,并说在这方面很有自信的儿子巴图来说,第一次上场就受挫,他需要的正是最亲的人的鼓励,宋丹丹给了他。
而当巴图展现出自己的唱歌才能,有了自己的专属粉丝,主持人问及宋丹丹,希望不希望他能拿到进入半决赛名额的时候,宋丹丹却说“进入不进入半决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每天在进步,他有了很大的收获就可以了。”认为年轻人无禁忌,支持儿子做歌手的她,却并不在意“歌王”这个称号,因为她知道舞台上的儿子和儿子心中的自己已经重合了,享受到快乐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近年来,我们的基础教育一直备受诟病和争议,我一直在想,像阿腾那样的学困生在学校教育里不被成全,可为什么像堂哥那样的成绩优异者最后也感受不到教育的福祉呢。
前两天我读到了一篇文章,文中提到了教育的英文单词Education是怎么来的。
这个单词是苏格拉底发明出来的,是三个词根的拼写,前面那个“E”是向外的意思,“duce”是引导,“tion”是名词,引导出来。
所谓的教育就是把一个人的内心真正引导出来,帮助他成长成自己的样子。
还读到一个概念,美国的布朗法官第一次清楚地在法律文件中阐明了教育的观点:
教育是帮助一个孩子在未来的生活中更成功地寻求自己的幸福(注意,是他本人的幸福,不是他家的,不是他们学校的),而教育不是为社会机器塑造一个合适的螺丝钉。
这两个关于教育的概念让我有醍醐灌顶的感觉!
按照这样的理念,早日帮助阿腾,堂哥,巴图们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帮他们找到他们甚至不用刻意的学习就具备一定高度的某个天生的自己,再顺势引导,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让他们独一无二的气质越来越突出,让他们享受自己,成就自己。
这才是对他们而言的真正的教育!
而他们会在这样的自己被发现,被成全的教育中,主动地进行自我教育,向不同的知识领域进军,并在品德上自我完善。就如阿腾会主动去背书,会克服迟到的小恶习;就如不善交际的堂哥,为了开自己的工厂,也东奔西走跑了好多关系;就如巴图可以咽下《跨界歌王》节目组安排服装,评委组又因服装把他刷下的委屈。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正在做自己,正在为自己能真切感受到的的幸福而努力!
可目前,这样的教育在我们的学校里几乎就是不可能实现的!
我们学校的基础教育更多的是注重各学科文化知识的传播,和基本的道德行为规范的培养,尽管天天在喊关注每一个学生,实际却是灌注每一个学生。
我们基础教育的学校考核教师大多靠平均分和优秀率,教学成绩是衡量教师优劣和评定职称晋级工资的重要依据。在这样的引导下,教师们关心的当然是成绩。
阿腾那样的学困生上了九年学,内心潜藏的真正的自己不被发现,是十分正常的。
但我们要知道,学校教育只是教育的一种,陪伴人终生并对人产生重要影响的首推家庭教育。
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父母更爱自己的孩子的人了,也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比父母陪伴孩子的时间最长。
每个父母都应该担当起苏格拉底和布朗法官的教育观,帮助孩子成长成自己的样子,帮助孩子在未来的生活中更成功的寻求自己的幸福!
要做到这一点,做父母的首先要转变自己的观念。
要认识到学习成绩优秀、名牌大学、功成名就等世俗认可的成功生活,只不过是成功生活里的一种。
能从一个圆心画出多少条半径来,就有多少种生活之道,而父母最好的教育就是帮助孩子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条半径!
而不是让他因袭父亲、母亲,或身边任何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其次,做父母的还要对自己的孩子有笃定的信念,要坚信他身上肯定会有属于他自己的特质。
尽管这种特质有时会显露的比较晚,但父母要给予孩子足够的爱心和耐心。尤其是对那些早期可能落后于伙伴们的孩子,一定要相信那是因为他听到的是生命的另一种鼓点,遵循的是生活的另一种节拍。
而做父母的你要做的是尽可能早的和孩子一起听到这种鼓点和节拍!
你听到得越早,帮孩子往自己的内心行走的越深,属于孩子自己的幸福来临的越早!
停笔之时,阿腾的记忆又复苏在脑海:
身材微胖、面孔白皙、单眼皮,还有眼神里的一丝胆怯;圆珠笔的线条画,白粉笔的板报插图,还有教室外低而浑厚的一声“报告”!
我微信里至今有一位不认识的朋友,那是我在网上发现他卖自己亲手绘制的线条画贺卡加的。
我知道他不是阿腾,但我潜意识里希望阿腾正过着和他一样的生活,工作的自己和最幸福的自己合二为一。
至今不知道阿腾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儿子无师自通能画得一手细致的工笔画,因为当年他们从未在学校出现过。
学校教育九年都没有发现真正的阿腾,而在这九年里他的父母与学校一样,从未听到孩子内心的声音,让那个最好的阿腾走出来,
但愿此时阿腾的父母,不再是彼时阿腾的父母!
愿所有的父母牢记:
学校若不成全你的孩子,你要带他找到幸福!
如果喜欢我的文字,欢迎来我的个人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