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安香雪很喜欢看央视某频道一位男主播的午间节目。二十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省会广播电台主播的时候,安香雪和室友们就每晚都在固定的时间打开收音机,准时等待电波送来他的声音。她想,时间过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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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追问
结束第一天的培训,香雪她们三个多多少少都感觉到一些现实与想象的脱节。三人走回宿舍的时候都有些心灰意懒,打不起精神,也就都不开口,不像早上来的时候那样有说有笑了。
“哎,你们说,李师傅说的那个姓王的男生,怎么就会闹到被除名的程度呢?能考上他们学校的,按理说应该很聪明、很优秀啊。反正我高考的时候,再用功也考不上那样的名牌大学。打死也考不上。真是太可惜了。”一向活泼的陈琪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这应该不是聪明不聪明的问题, 也或许正是因为太聪明,最后才会这样的。”林文静说,看来她也在想这个问题,而且从她的话里能看出这是个很有头脑的姑娘。
“我现在是知道了,流芳百世很难,但稍不留神就可能遗臭万年。王同学就这样当了教育咱们的反面典型,而且肯定还会一直当下去,每年新人进厂都会被翻出来展览一番的。”陈琪边说,边咧着嘴,假装打个冷颤,“哎呀,我的妈呀,吓死了。”
香雪和林文静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但是,这并不能真的令香雪释怀。
是啊,虽然不知道那个王同学当时的具体情况,但是从现在自己看到的情形,也能推导出一些他的感受。再说,他还早毕业几年,那时的大学被称为“象牙塔”,大学生则被称为‘天之骄子’,社会对他们的期望,以及他们的自我期待应该会更高吧,那么他体会到的反差应该会更强烈。如果现实处境无力改变,他的性格再孤僻一些,不能及时做好心理调适,那就有可能顾及不了那么多。不管怎么说,总之是个悲剧,尤其是对他和他的父母来说,而且也不完全应该由他自己负责。好可怜啊。可是,在这世上,谁又能可怜谁呢?
“原以为,毕业了,挣钱了,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衣服,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好满足一下我这颗虚荣的心。现在可好,下午参观的时候你们注意没有,车间里干活的女工都穿着工作服不说,还得把头发全都掖进工作帽里,什么样的女人这样的装扮也好看不了啊。还有那些干电焊的女工,这么热的天,还要穿那么厚的长袖工作服,领口袖口系得紧紧的,真是太遭罪了。”陈琪又打开一个新的话题。
“你还说呢,明天咱们也得穿着工作服去,今天不是发给咱了吗?”林文静故意逗陈琪,哪壶不开提哪一壶。
“简直太失望了,我对其他的要求都不高,就这一点难以接受。”陈琪嘟着嘴。
“丫头,这有啥呀?慢慢习惯就好了。”香雪顺嘴说了一句昨天朝晖总劝她的话,意识到之后,悄悄吐吐舌头。或许她已经开始在用这样的话来说服自己了吧。
她们已经领到了新的工作服,短袖上衣还好,那条又肥又大的蓝色涤卡裤子真是没法穿,既不合适,还丑得要死。
虽说这几天还主要是培训和学习,但是李师傅已经明确要求了,从明天开始,全部要穿工作服,还特别提醒她们几个女生,也不能例外。
负责安全培训的王工还重点提醒她们三个,出于安全的考虑,女职工去现场时,绝对不许穿裙子,不许穿凉鞋和高跟鞋,不许梳披肩发。估计这个冷冰冰的“三不许”应该能打消世上所有年轻姑娘的爱美之心吧。
快到单身宿舍那个小门的时候,有几个男职工面无表情地推着自行车出来,车把上都挂着一个用打包带手工编织的篮子,里面装着饭盒。这是要去上夜班的工人,饭盒里是他们自己准备的今晚的夜宵。
这里的单身住久了,每个男人都能练出不差的厨艺。这可能出乎一般人的预料,但事实就是如此。
工作艰苦,生活又没规律,在这样的情况下,哪个人乐意亏待自己呢?他们或者还没有成家,或者成家了,老婆孩子却在老家,不到歇大班的时候是回不去的,总之,有家的也像没家。
工作艰苦?那到底是怎么个“艰苦”法儿呢?
这么说吧,他们大部分是需要露天作业的,不论是严寒酷暑,还是刮风下雨,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香雪也是下午安全教育的时候才知道的。
当时,王工为了警示大家,对安全问题不可掉以轻心,课堂上讲了很多案例,都是自建厂以来因为违章作业发生过的伤亡事故。违章当然不对,但是,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违章。谁在那么繁重的劳动下,或者疲劳的状态下,能保证时刻保持警醒呢?而且,很对规章也是在事后吸取教训,总结出来,又补充进去的。
长年累月一人在外,如果再不吃好点喝好点,再亏待了自己的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有啥乐趣呢?到头来冤枉不冤枉呢?你说,人活一辈子到底图个啥呢?其实,都不用多想,最容易满足的当然是口腹之欲,只要不亏待自己那张口味越来越刁钻的嘴,生活好像就是幸福的。
因为知道自己挣的是辛苦钱,这些五尺汉子们胡乱花钱的并不多,毕竟,谁的家里也不是特别富裕,每个人也都有需要花钱的地方,所以,除了和关系不错的兄弟哥们儿偶尔出去打打牙祭,当然是自己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更方便,当然是几个人合在一起整上些下酒菜,在宿舍里喝更痛快。所以,他们几乎人人会掂大勺。
在别人都在沉睡的漫漫长夜,他们还拖着疲惫的身体做着枯燥乏味的工作,那盒夜宵是唯一能带给他们温暖的东西吧。
虽说有“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说法,其实,很多时候,人的欲望是很容易满足的。
他们出门后,一骗腿就上了自行车,拐弯前下意识地按两下车铃,去奔赴和之前无数个夜班一样的工作岗位,而且,今后还要无数次地重复,说不定有的人就这样一下子重复到了退休,只是到那时,他们可能背变驼了,腿变弯了,上自行车的时候也不像现在这么利索了。
香雪她们三个进到单身宿舍院儿里的时候,正是大多数上正常班的人们前后脚回来的时候,她们见有的人已经端着锅去厨房做饭了。而大家也难免多打量她们几眼,不过并不说什么,只有门卫苏师傅招呼了她们一声。
其实,单身宿舍齐刷刷地新来了三个漂亮女大学生这件事,早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开了。毕竟,这是一个男女比例极度失调的单位,女人不止是少,而是极少,长相出众的就更少,又有文化又长相出众的更是少之又少。三只像金凤凰一样的姑娘一起出入,能不引人注目吗?
这栋四层楼的单身宿舍,只有一楼的楼梯一侧住的是女职工,另一侧及另外三层全部是男职工。
女职工大都未婚,好像只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工,丈夫在外地,现在也还暂时没有孩子,所以还没有搬走。除她们几个之外,一部分是中专生和技校生,还有一部分是接班的。
接班,就是父母退休时,由子女顶替,不过,一般只对接班人的年龄和婚否有比较严格的要求,而对文化程度的要求倒不是太较真儿。可见,厂里有些工作技术含量是很低的,一般人学徒几个月就能胜任。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厂长今天讲的人才观有“大头针”和“图钉”之说,所以也就很难说香雪她们在这里有多少用武之地,又能有多大的发展空间。
这里住的男职工,除了年龄跨度要大些,已婚的比例更大些之外,其他方面也类似。大学生也有,但是不多。或许是因为那时姑娘们喜欢找有文化的人做男朋友吧,所以大学生比较抢手,一般工作两三年就结婚搬出去了。
有一个接班的姑娘章英,因为父亲退休时她才15岁,不够接班的年龄,是改了出生年月,虚报了岁数才来的。因为年龄小,大家都照顾她,工作了两年,也还像个孩子,稍微有那么一点人来疯,小眼睛,大嘴巴,她一笑起来,眼睛眯得更小,嘴巴咧得更大,自带一种让别人无法拒绝的喜爱。昨天她就已经毫不见外地在香雪她们宿舍呆了半天,厂里的和单身宿舍的很多事情都是从她嘴里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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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熟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