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精神病
蔡东明对讲机呼叫周期打给市局刑事组同事过来增援，秦商快速拨打了两通电话。先打给120，而后打给交通岗亭，通知交通队的同事过来处理。而后跟蔡东明一起冲进现场救援。
整条街陷入了暴乱状态，到处都有人大喊救人救人，看起来伤者数量很多。秦商跟蔡东明人手不够，这么乱的情况下很容易出岔子，要么就是发生踩踏，要么就是伤者得不到有效救治，反而可能因为旁人胡乱帮手而丧命。
蔡东明急眼了，站在大街上狂喊：“都不要乱！不要乱动！”
根本没人听到他的声音。十几个伤者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有唯恐天下不乱的还在拿手机拍照拍视频。
秦商快速判断了一下形势，他对蔡东明喊道：“蔡叔！你去看看肇事人活着没有！别让他跑了！其他伤者交给我！”
蔡东明愣了一下：“可是——”
秦商没时间跟他解释，大吼一声：“不要问！按我说的做！”
没等蔡东明回应，他已经冲到街中心一个花坛边。那里有个男人拖着一套扩音设备在卖唱，事故发生后他赶紧把音响设备都拖到花坛边避免被人摔烂。没来得及关闭的麦克风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秦商跑过去对他举起胸口的挂牌：“警察！借用一下你的设备！”
在突发情况下，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木僵。男人愣愣地“哦”了一下，话筒已经被秦商一把夺走。
秦商站到花坛的大理石砌边上，举着话筒大声道：“所有人镇定下来不要乱！我是警察！负责现场处理这起事故！大家停止推搡，放慢脚步，事情没有那么严重！”
扩音设备把秦商的声音最大极限扩散出去，在鬼哭狼嚎的老街上如梵音天降，一下子把满街昏盲无序的混乱安抚下来不少。心理素质强壮的人已经镇静下来，跟那些纷乱惊惶的人一同转身望向声音的来源。
秦商伸高一条手臂让尽可能多的人看到他。“现场有不少人被车撞到，我需要志愿者！愿意参与救助的人到我这里来集合！医护人员和有急救经验的都来！其他人留在原地不要动！”
很快有十几个人从人群里分离出来，跑到秦商所在的花坛这边。
秦商跳下花坛，把话筒塞给卖唱男。“麻烦你充当一下现场指挥，站上去，按照我刚才说的重复广播，提醒所有人留在原地。”
有领导能力的人特别容易在混乱中脱颖而出，志愿者中有两位牵头人迎上来问：“警官，现在怎么做？”
秦商麻溜清点了一下人数，有十八个，后面还跟着四五十号有意向参与的余众。
秦商快速道：“按照街道走向，每一百米划分成独立区域。一人负责一个区域，在后面的人里指定助手协助。看到区域内有伤者的，疏散围观人群，让伤者平躺不要动。会急救的施展急救，不会的就在那里安抚伤者等救护车过来。不要搬动伤者！不要进行胡乱急救！明白了吗？其他的人前往路口疏散人群。有目击证人愿意留下来作笔录的，来个带队的！就你！帮我把他们带去转街的古城派出所。另外后面再来二十人，协助疏散把路口留出来，让救护车顺利进来！”
秦商指定了领队者，各自分派了事项，志愿者立即展开了有组织的救援和疏导。秦商则负责全场巡逻，迅速把整条街巡整了一遍，看过每个伤者的情形。待十五分钟左右救护车到来，再安排领队带医护人员把重伤者先行抬上车救治。
整个现场立即有条不紊，短短一个钟头就恢复了秩序。伤员全部转移到医院，该疏散的人群也都散去了。
秦商跑到蔡东明那头，交通组的同事已经到位，正在给肇事车拍照留证。蔡东明猫腰钻在后车座，屁股撅在车外，正在车里勘查。
秦商问：“蔡叔，肇事人怎样？需要救治吗？”
特斯拉MX车头撞瘪进去一大块，保险杠掉落，像一张脱臼的嘴。幸好公交站台的广告牌往另外一边倒，否则司机这会儿恐怕已经被砸成了一张肉饼，而不是挂在站台导视牌杠子上跳钢管舞了。
蔡东明有点气喘道：“不需要。狗东西就脸上被气囊弹伤了，这会儿还卖骚呢。回头有他受的了。”
秦商看了他一眼，那家伙一只手被蔡东明铐挂在导视牌上，整个人烂泥一样要瘫不瘫。看样子根本站不稳。但是他整个人就跟抽风一般手舞足蹈，像是喝醉又像是食用了迷幻类药物。秦商问：“酒驾？”
蔡东明从车里钻出来，戴着橡皮白手套的手里拎着一小包粟米色粉末。他神色凝重地把那透明袋子冲秦商晃了晃。“恐怕没那么简单。”
按照蔡东明的经验，这包东西八九不离十就是毒品。秦商虽然从事警察工作才一年，还是个新人仔，直觉上也做了相同判断。他皱眉：“毒驾？嗨成这样？”
蔡东明态度专业道：“不确定。就算不是毒驾，那狗东西也够得上刑事责任了。这个你收好，回头刑事组来接手，把这个东西跟肇事车辆一同移交给他们去判定。”
秦商收起那包粉末，安排志愿者把车辆看护起来，免得有人浑水摸鱼顺走东西，破坏现场。
刑事组大队长叶骏生亲自带队过来接手，秦商和蔡东明把现场移交给他们，叶骏生先是两手叉腰指使下属去忙活，而后客气地跟秦商用力握手：“太感谢了小兄弟！你们处理得非常到位，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秦商平时的刑事案件移交工作，一般都和刑警队副队长荣逸接洽，跟叶骏生不太熟。一句话的接触，只觉得叶骏生领导派头很足，主宾之位一语之间就规划分明。不过秦商并不在意，他把车上发现的粟色粉末亲手交给叶骏生。“叶队长，这是在肇事司机车上发现的，我们怀疑是毒驾导致车祸。请您派人验证。希望对案情和量刑有帮助。”
叶骏生一眼看到那包粉，脸色阴晴不定地瞅了瞅秦商，而后才慢慢伸手把那包粉接过去。他放在手心里掂了掂，冲秦商一笑：“做得好做得好！我一定会让鉴证组仔细验证的！回头如果案子开庭，还要请你们出庭作证。你们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说完叶骏生转身走了。一边走一边冲下属喝斥：“谁让你们乱动肇事车？现场给我封锁起来，明天鉴证组过来查验，查出来有你们指纹，都给我流放到交通组去！”
这是指桑骂槐。蔡东明和秦商都听出来叶骏生是骂他们多事，不过作为第一接触现场的出警人员，他们也是要写出警报告的，简单查看细节也是职责所在。
累死累活一整夜还不落好，秦商和蔡东明恹恹地回到派出所，周期还在给目击者做笔录。两人顾不上饿得前胸贴后背，赶紧也开了场子把笔录工作做完。
三人忙完已经凌晨五点多，身上热汗被秋天的凉风一吹，一阵阵地冒鸡皮疙瘩。周期搓了搓鼻尖，瓮声瓮气对蔡东明道：“蔡叔，我好冷——”
蔡东明没好气道：“你冷？你是不是还好寂寞？别给我诈死啊，赶紧地泡面去！”
一个蓝光透明的猫状物呼啦啦滚到周期身边。“身体发冷，是一种常见的物理现象。首先，我们要寻找身体发冷的原因，比如痔疮慢性出血，月经血量过多，甲状腺功能低下，低血压等。其次——”
蔡东明看了看周期瘫痪状化在沙发上，赞许道：“我看你应该就是大姨妈血量过多引起的冷，行，我照顾你，不用你泡面了，小秦去。”
周期猛地弹了起来。“你大爷的才来大姨妈！去就去，给你泡一碗辣穿肠爆菊面好不好？”
周期骂骂咧咧地到休息间泡面去了。
蔡东明跟秦商相视奸笑，小人得志。蔡东明问：“小秦，这东西名字想好了没？”
秦商瘫坐在沙发上，遥控器控制机器人哗啦啦滚到眼前。“我们这个比阿尔法狗还厉害，要不叫阿尔法喵吧！”
周期泡了面来，三人吃完后才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累得跟狗一样。周期一头扎在沙发上，发出了模糊的咕哝。“今晚可千万别再来什么事儿了，搁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值班室里一下子陷入了沉寂。蔡东明开始刷微博，秦商则坐到电脑前开始写出警报告，一个个都累得开不了口。
蔡东明手指在手机屏幕翻页刷新闻，过了一会儿忽然“嗯”了一声，接着手肘碰了碰秦商，八卦他觉得感兴趣的新闻。“小秦，看这个！东吴市莲花新村十四岁男孩在家割颈自杀，浑身上下用刀划出无数道伤口。是咱们市的新闻！就昨天的事儿！”
秦商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别的话题，肯定会陪蔡东明聊几句。然而今晚累到极致，又是这种不愉快的话题，秦商忽然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于是叹了口气，冲蔡东明摇了摇头。
蔡东明自顾自地道：“你说现在好好的孩子吧，一个个当宝似的养，他们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这心理脆弱的，动不动跳楼跳河服毒割腕，咋不想想父母把他们养这么大的辛苦？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啊，犯得着这样吗？”
周期已经开始打鼾，秦商耳朵里听蔡东明说话，眼睛却盯着电脑屏幕，愣了一会神。
蔡东明还没完了：“我要是他们父母，辛苦养这么大个孩子十几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跟着一起去了。唉，你们还年轻，不能体会我们这种父母心啊——”
次日一早，古城派出所外围平江路的重大车祸成了热点消息，各大媒体抢挖头条，纷纷跑到现场来采访报导。有些不入流的网媒甚至直接就用了事发当时网友拍摄的视频文件，把平江路车祸宣扬得人尽皆知。
这种情况下警方就处在很被动的地位了。
因为警方查清事件来龙去脉需要时间，查清后官方通稿的攥写和发布又需要时间，根本没办法跟那些疯狂的媒体打时间差。
很快有几家媒体就发布了特斯拉年轻司机疑似毒驾的新闻稿，并且附上车上查出来的一包可疑粉末照片。这些神通广大的媒体再到医院蹲守，得到了7死11伤的数据，网络上一通发酵，全体网民都炸了。
很快肇事司机的私人信息都被人肉出来，网上转得到处都是。
肇事司机是官宦世家独子，东吴市商务局副科长元时节之子元武伦，目前在东吴大学商学院就读，是一名大三学生。元武伦的族谱基本都被曝出来了，甚至于他谈过几个女朋友，日常消费场所，都被拉出来游街示众。
这下网上讨伐声更劲，社会阶层矛盾一触即发。富裕的家庭、官二代、名校、私生活混乱、吸毒、肇事罪等等，隔着网络点燃了所有享受不到平等资源的社会阶层人士的怒火，原子弹似的持续爆炸。
所有的声音无一例外要求处元武伦死刑，千万网民都在等待东吴市局给出警方官方通稿，力证媒体信息属实。
然而东吴市局迟迟不发声，竟然以拖字诀对这样一个大事件做出回应。拖了三日后，警方终于发布官方信息了，却是说元武伦车上发现的粟米色粉末为玉米粉，元武伦并非毒驾。并且出具了精神病科专家开出的病例：元武伦案发时处于急性短暂性精神病发作状态，为精神障碍杀人。
网络上顿时炸裂了。
当晚市局大楼的窗户都被人砸了。死伤者家属更是到市政门口拉横幅游行抗议。
原本一件很大的事情，经过媒体、网络和警方三方推波助澜，终于激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r e_�Y�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