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得知同门变成鬼的时候，他是如何度化的？

宗立法师

一

一弯残月如钩，高挂天际。

风，拂面而过，带来点点深夜的凉意。

湛堂禅师手执灯笼，行走在前往延寿堂东司（厕所）的路上。

刚走进东司，墙上的油灯忽然晃动起来，一下子火焰窜高了一寸多，然后就熄灭了。

湛堂禅师心想：果然来了。

二

时间退回到几日前：

湛堂禅师刚回到常住，就听师兄弟们说起一件事情。

堂头大和尚有一位侍者，忽然有所悟入，于是就到方丈去禀告大和尚，被大和尚一喝如雷，吓了出来。

（临济喝是接引学人的一种方便。下面是极少数会出现的情况，也许是前世因缘所致吧。修行有风险，请小心谨慎）

回到寮房之后，他想不开，于是找了一根绳子，跑到延寿堂的东司寻了短见。

从此，夜里就有了他的传说。

这位侍者的鬼魂常常半夜在藏经楼、知客寮和延寿堂东司三个地方出没，不是偷偷移走师兄弟们的鞋子，就是显形出来帮忙递水瓶。

（水瓶是供如厕之后洗净用的。）

师兄弟们苦不堪言，但是又毫无办法。

湛堂禅师听说之后，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一来这位侍者还没有觉悟，就这样堕入鬼道，实在是太可怜了；二来这样骚扰大众，大家也无法安心办道啊。

于是他决定悄悄出手解决这个问题。

所以，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三

墙上的油灯熄灭之后，湛堂禅师也不以为意，就把自己带来的灯笼插在了墙上。

正准备脱衣如厕的时候，一阵阴风吹来，侍者就出现了。

他的容貌和生前一样，只是脸色有些发青，手上还提着洗净用的水瓶。

他不言不语，就默默地把水瓶递了过来。

湛堂禅师也不害怕，而且还中气十足地对他说：“有劳了，现在还用不上，请待我脱衣之后，再拿给我。”

说罢，脱好衣服，穿着短褂，顺手接过侍者抵来的水瓶。

在交接水瓶的时候，一阵阴寒从手上传来，冷得湛堂禅师差点就把水瓶松开。

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如厕去了。

只见侍者片刻之后，又送筹子过来。

（筹子的用途等于我们现在的卫生纸，不过是用竹子做成的）

湛堂禅师沉住气，如厕洗净之后，走出了东司。

四

刚要离开时，他出其不意地说了一声：“水瓶你不接过去吗？”

侍者下意识伸手过来接水瓶，这时湛堂禅师抓住了他的手，感觉入手处似软似硬，半虚半实，的确不像是活人的手。

这时，一阵风吹过，灯笼里的火焰摇曳了一阵，也无力地熄灭了。

万籁俱寂，湛堂禅师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但是他知道，机会只在剎那间，能否度脱这位同门，就看现在了。

于是，他乘机说道：“你就是大和尚座下的悟侍者吗？

参禅学道，要知道自己本命元辰的下落处。

让你知晓在藏经阁移动端首座鞋袜的，难道不是你当时所觉悟到的那个吗？

让你知晓在知客寮移动云水僧们枕头的，难道不是你当时所悟得的那个吗？

让你知晓在这东司每天给人提着水瓶递水的，难道不是你当时所悟到的那个吗？

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只是知道在这里扰乱大众，让大家不能安心办道呢？

我明天就敦请各位师兄弟为你转读大藏经，并且供斋追悼你。

你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出离之处，不要在耽著在鬼道之中了！”

说完之后，他就使劲地推了侍者一下，只听一阵悉悉索索，宛若沙堆突然散去的声音响起，随后就悄无声息了。

他再定神一看，在暗淡的月光下，鬼影已经逝去了。

这时，一阵清风围绕着他转了三圈，影影绰绰间，仿佛见到了侍者笑脸合十相谢的影像。

五

湛堂禅师知道这位同门终于醒悟过来，脱离鬼道了。

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他正想捡起熄灭的灯笼的时候，才发现刚刚抓住侍者的那只手连同手臂冷得就像泡在冰水中一般，没有半分温暖。

他苦笑着摇摇头，回寮房去了。

第三天开始，他听到师兄弟们在议论那位侍者已经不见踪影的事情。

他一笑置之，摸了摸自己依旧冷若冰霜的手臂，心想：这件事情，就让它随风而逝吧。只要大家可以安心办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