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 童年 春节

小时候,世界很小。小到我认为世界上就只有家人、亲戚、同学、和县城里百货商店柜台里打扮时尚的工作人员。

村子里和自己光着屁股长起来的发小们,他们的家庭条件或者好、或者不好。好的一般在上学的时候会偷偷带点小零食,果丹皮、爆米花、葵花籽一包也是常有的事;不好的也有经常裤子膝盖破了,母亲用一块相同颜色的布盖上缝上一圈圈的螺纹,也有屁股处破了缝起来的,远远看起来像是屁股后面带了架厚厚的眼镜。

那时候农村都是很穷的,贫富差距也不是很大,家庭条件好的带来的零食有一大半是为了炫耀,看到同学们羡慕的快要流出哈喇子的时候装作慷慨的每人分一个或者几个。而家庭条件不好的也会在过完年在新衣服兜里揣上一把瓜子,趁着课间分享给几个要好的。

但那时候的瓜子的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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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冬天,陕西关中平原上,风卷着黄土漫天飞舞,有雪的日子雪花被风吹到门口的角落里,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

冬天很冷,家家户户靠着土火炉取暖、做饭、烤馒头、炒花生、烤衣服,生活是贫困拮据的,同时也暖暖和和的。

小时候很少吃肉,逢年过节,妈妈早早地去集市买几斤肉,洗干净,放上卤料,再放一大锅水,开始慢慢的炖,我和哥哥就趴在锅边闻,当肉香瓢满院子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哥哥会迅速的捞出来一块肉切一小块,吸溜吸溜放进嘴里,这时候是没我的份的。我只有在肉完全熟了,妈妈小心的把一块块肉均匀的码放在盘子里,将一些不规整的瘦肉赏赐给我。而这大部分肉是要在春节期间待客的,肉汤也用来炒菜调味用。

过年是最令我们开心的了,几天前,父亲单位早早放假,父母便默契的做好的分工。

父亲写好要采购的清单趁着大集都采购回来,这时候一般都会带上我,于是看自行车的重任就非我莫属,父亲拿着写好的清单进行货比三家,而我坐在带梁的28自行车上动也不敢动,因为稍微动一下自行车就会倒,将我一同带倒摔在地上。而父亲再快要采购完毕时也会奖励我平时很舍不得吃的那种带着塑料盒子的蛋糕,好像现在的翻糖,但父亲说是蛋糕。小心翼翼的捧着蛋糕,回家悄悄的躲起来吃掉(不能被哥哥发现的)。

偶尔我也会提出饿了,父亲便很慷慨的带着我去食堂吃碗热气腾腾的踅面,一毛五一碗,食堂很大,先在窗口买票、再把票交给另外一个窗口穿着白褂子的师傅,然后坐着等着看着饭传到我的面前。吃完总是很满足的,能听话的干好几天活儿。

母亲则准备着蒸两锅馒头,一锅小圆馒头用作待客,一锅是带调料馅儿的大馒头。有遇到亲戚结婚的时候,还要请关系好又心灵手巧的邻居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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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会在前一天半夜起来发面,一大盆面,发的太早面不开,太晚了又会发酸,把握好时间很重要。兴奋地我也会起来帮着倒水,听着母亲边揉着面边吩咐“倒水、再倒一点、好停”。等待母亲讲的三光(手光、盆光、面光)后,母亲会将面盆放在炕头比较热的地方,用专用棉被盖起来,一般要盖两层,等着亲爱的面发起来,发的软软的、大大的。

第二天,随时听候母亲发落,我主要负责跑腿,去叫上几个邻居帮忙,去舅爷家拿回做馒头的工具盒(盒子里一般会装着黑豆、红豆、小剪刀、小木梳等),去厨房拿个刀、擀面杖之类。母亲和邻居们围坐在放着案板的方桌旁,有说有笑的开始做着馒头,我也会挤进大人围成的圈中,揉面,准确的说是玩面,想捏个小猪,四不像。

除夕的前一天,各家各户院子中飘散着油油香香的烹炸味,门外几乎看不到一个孩子,我们也都忙着帮母亲做着炸之前的各种准备,素丸子、肉丸子、甜丸子、炸豆腐、炸油糕、炸酥肉所有材料要预先准备好,为了尽快吃到梦想了三百多天的美食,我勤快的跑前跑后,母亲看着家里孩子、丈夫在合力做着共同的一件事情,而且是在她的指挥调遣下有条不紊的进行,心里很暖,是呀,一年了,忙了一年,辛苦了一年,也只有这几天能将一家四口这样凝聚起来。

终于大大的柴锅中倒入半锅油,父亲忙着烧火,油快热了的时候,母亲将丸子下进去,我和哥哥已经趴在锅边等着第一个熟透了的丸子出锅了,等丸子一个个漂浮起来,变了金黄色迅速捞起来,放在沥油的篦子上,我们便忙不迭的送入嘴里,香喷喷,油亮亮,外酥里嫩,这比考试第一名还要来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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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堂弟、堂妹也会过来一起尝鲜,那时候的农村就是这样,本家孩子会来回串,吃饭、睡觉是常有的事。四个孩子,往往刚炸出来的还没倒出来,手就伸上去了,管他烫不烫的。

除夕当天,父亲摆好纸、毛笔,墨、墨盒,写对联。小时候很少有卖对联的,村子里有几位老师毛笔字写得很棒,排队的人太多。写对联的任务当属父亲了,父亲很严肃认真的起草、修改,平仄、词性、位置、衔接都是要考虑的。还记得有一次父亲让我写一个,我拿着一个小帖,稍加思索,编写上了:小牛和小羊一起吃青草。

内容编辑好以后,便开始准备裁纸、叠纸,铺开,这时候我会静静地在旁边看着,父亲则会弯腰拿起毛笔,气定神闲的写起来,上联、下联、横批,我是很少在意内容和字体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年年”、“岁岁”、“财源广进”、“春回大地”之类的。

下午,两项任务是我的,扫院子:门外、院子、后院都要扫的干干净净,黄土扫完一层,斑驳的下面又一层,但看着扫帚划过的痕迹,也是欢快了,特别是扫到门口的时候,家家户户有孩子的都承包了这项光荣的任务,一切都干净了。

还要帮父亲贴好对联,对联背面均匀的涂上自制的面粉做的浆糊,拿到门口,哥哥拿着对联站在凳子上,我负责拖着对联下半部分,父亲则保证对联的高低。

这样大门、院子的对联、年画全部贴完,气氛有了,年也就真的来了。

我也总想让时间锁住,因为这时候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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