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罕见的在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上班地点加了近两个小时的班——通常要加班也是在家里加,我火急火燎地赶到二班花住的宾馆楼下时已经接近九点,一见面就和二班花亲热地反复抱了几次,毕竟我们自大学毕业之后,这是第一次再见。
二班花此次前来长沙自然是事出有因,恰好我住的地方离宾馆算不上太远,于是便约着见了一面。
本来想去商场喝点东西,恰好附近正是大学时候的宿舍所在之处,我还没来得及吃晚饭,肚子正咕噜咕噜叫着,提议要不去宿舍楼下的那一家让人欲罢不能的卤菜店?二班花和我一拍即合,我们便走了一小段路去到了当年我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吃的卤菜店。
那时候大家对卤菜比较着迷,以至于还有人怀疑:你们说那家店是不是放了会让人上瘾的毒品什么的?拜托,一碗卤菜不到十块钱,那毒品卖得多贵呀!
我们拎着卤菜去食堂食用,里面只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盏灯,这个点吃饭的学生基本没有,不过也有一些人,主要是情侣在里面谈恋爱——看,比起只知道在食堂吃饭的单身狗们,他们留下了多么与众不同的回忆。
公寓里的食堂和一年多前相差无几,毕竟大学念过四年,要不是期间食堂搞装修,把“食堂”二字特意改成“餐厅”,吃饭的环境立马改善了不少,不然哪怕再过十几年,食堂还是老样子。
说回二班花,我们曾在一个屋檐下共寝过一年,有着睡懒觉的共同爱好,虽然有各自更亲密的朋友圈,但我们也算是关系蛮好的朋友。
她下午就抵达长沙,在附近逛了一大圈,此刻就在我对面说起所见所闻所感:“每路过一个地方,我都会想,这里以前是什么样?那家炒货店怎么不在了?那家餐馆是什么时候搬走的?那家超市还是同一个老板娘,她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女儿……”
我惊奇于二班花的观察力,也听出了她对故地重游的惊喜和感慨。同样的,我也觉得很多东西都和大学时候大不一样,不过倒没有那么多新奇的发现,大概是因为自己从未离开过这里,所以感受没有她那么深切。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长沙城里的变化,感慨着过往的大学生活,也交流着共同认识的那些朋友们的信息,话语和几年前的无异,那长时间没听到的耳熟能详的声音也越听越顺耳。
时光像是折回了两年前或者三年前,我们仍然住在目之所及的那栋宿舍里,在食堂吃过一点儿宵夜,顺便聊聊天。
二班花问我,觉得她有没有变化,先坦言她胖了十几斤。
我认真审视了一番,要不是她自己说出口,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她胖了,或者说之前的她太瘦,如今看起来更漂亮了。
没错,在我眼中,二班花一点儿也没有变化,还是那张半个巴掌大的脸蛋,还是那么白皙有光泽的皮肤,还是一头柔顺飘逸的头发,还是一双明亮的眼睛,还是一口璀璨的牙齿,声音也还是很好听。
真是好久没见她,长时间的分离让我差点儿忘了她有这么好看,如今再见,只想贪婪地多看她两眼。
二班花对于我的反应很满意,也笑着告诉我我也一点儿也没变,脸还是那么大,身材还停留在微胖界,头发还是既卷曲又毛躁,还是那么能吃,只不过脸上的痘痘比以前多了很多,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
另外,晚上八点之后就不要吃东西,看我碗里那一堆食物,怎么就全进了我肚子里呢,是不是需要节制一下?
我抹了抹油腻腻的嘴巴,都不敢抬头正视对面的二班花。这些话听来多么不友善,但我又好像肯定二班花是善意的,比起哭笑不得,更觉得自己被打回了原形——原来跑步了那么久,身材还是没变;朋友说我脸小了一圈,原来并没有改变;同事们主动让我安利过不少衣服,店铺和护肤品,可是我本身看上去却没变化……
毕业之后,不少人说我变漂亮了,我也一度这样认为,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就把我以为有的改变吹成了泡沫,一切恢复成原状了。
这听来简直太让人沮丧,我甚至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听上去合理的理由来挽回自己的形象——今天既加班又为了赶来见你,才破例那么晚才吃东西:上班时间很少化妆,头发也没有特意打理就过来了;最近吃了太多辣,所以爆痘了……
没用的,再多的解释也苍白无力,二班花所反映出来的那些状况不正是眼前的这个我告诉她的嘛?
索性破罐子破摔,当二班花看着我捧起一次性纸盒喝了口汤之后,她眼神中的怜悯之情已经溢出来了,而我像一个新进城的土包子一样回复她以不好意思的微笑。
其实毕业之后再见到的每一个老同学,面对的基本上是特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我,所以他们才会有点儿惊异于我的变化。
不过这次和二班花见面,即便不是出于客观原因,我也没心思折腾自己——即便是折腾过头,在颜值方面还是会被二班花碾压,那就更是“无懈可击”了,多么不忍细想的一件事。
快到十点,我们从食堂钻出来,在旅馆楼下的公交站台作别。
是二班花目送我离开的,我恋恋不舍地离开,然而一上车就开始不淡定了,翻来通讯录想要打个电话出去,谁见过我本人,觉得我有变化?不过我还是放下了手机——即便这个电话打得出去,又怎样呢?想证明些什么呢?
这个点其实并不算晚,路上的行人不少,窗外的风景在暖黄色路灯的照耀下,就像是一部老电影的背景。我倚在车窗上,脑海中浮现一句其实有点儿俗气的话:以前甭提了,以后非加油不可。